没有人比我更懂成精 下
庄清流大致掠过一眼,空地上画着和银甲少年所指的,是许多被捆绑着跪地垂头的修士。
梅笑寒轻轻“啊”了声,猜测道:“这些被捆绑跪地的修士应该就是在故梦潮偷偷猎杀了灵兽的那些人,而银甲仙君的意思是,这些人私自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所以现在都捆绑起来了,交由庄……庄师父任意处置。”
祝蘅转头:“……庄师父是什么?”
梅笑寒:“?姓庄的师父?”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祝蘅凉凉道:“那是我师父。”
晏大人觉着她纯属胡搅蛮缠,于是翻翻眼:“那你师父为什么不跟你姓?”
“……”祝蘅被她气得头顶冒了一撮可能本来想丢出去的白烟儿。
梅思霁一言难尽地稍微离远了一些,没理这两个十分幼稚的人,只是认真分析壁画道:“庄前辈,你师父脸上的凌厉之色似乎并未消除,她也伸手指着这群被捆绑起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是让银甲仙君当者那些人族修士的面,亲手杀死这些人,以儆效尤的意思。”梅花阑目光稍微一转道,“你看她的目光,是一瞬不瞬地凌厉落在那柄丑剑上的。”
梅思霁连连点头,谦虚受教道:“端烛君果然看得比我仔细。”
梅花阑似乎本来下意识并不打算再开口,但好像忽地额外想起了什么,于是无声转头,一板一眼地简洁添了句:“你也不错。保持。”
梅思霁的耳朵顿时有些悄悄红了,不好意思地敛了下睫。
庄清流目光稍稍从壁画上挪开,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牵了牵她的手。从来没得到过梅花阑夸奖的梅思萼顿时十分心痒,一下眼睛瞪大了好多去仔细看壁画,期望自己也发现点儿什么,然而什么都没发现。
第二层壁画剩下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庄篁逼迫银甲仙君亲自动手,银甲仙君一时间并没有动,而是表情凝重地稍稍低下了头,似乎是在认真思索考虑。这时他旁边的许多人接连脸上出现愠色,上前一步挡在中间,冲庄篁怒目而视。
这种场面稍稍联想一下现实,就很容易脑补出具体的情形,无外乎就是一群人族的修士指责庄篁得寸进尺,又说自己一方已足够有诚意之类,然后再进而从一件事的矛盾衍变升级为多件事,双方互相越来越愤怒,各自看似有理,又各自指责各自的云云。
最后场面越闹越乱,事情越来越大,又吵架的又拔剑,几欲动手。
银甲仙君似乎颇为头疼地低头扶额了一会儿后,最终还是没有亲自动手杀这些人。而是抬起右手一挥,令人拿上了大批的银色匕首丢在地上,以让这些人自己自尽为结尾,结束了这场伴随着血雨的争论。
庄篁冷冷逼视着这些人,什么都没说,只是飞身离去了。
第二层的壁画以前单独看的时候云里雾里,如今再认真过一遍,才能将所有的因果连在一起。
庄清流在庄篁转身离去时,银甲少年的面目神情上仔细巡梭了一会儿,才收敛目光,轻轻一扣梅花阑的手。
两人不需开口说话,梅花阑就会意地揽她落下,开始看第三层壁画。祝蘅和梅笑寒几人也迅速一起,接连下落到墙壁最边角。
第三层壁画的一开始,就是从雪顶天宫离开的庄篁神色决绝地飞到了大海之上,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斩断了连接两边已久的彩虹桥!
这样巨大而美妙的彩虹桥,可想而知一开始是耗费了双方多少精力和时日才建造起来的。而如今刀光闪过之后,彩虹桥两边就开始迅速垮塌迸陷,各自一头栽进了海里,无数代表着灵力的彩色绚烂光点瞬间迅速地消逝飞散。
梅思萼满脸可惜地稍微屏息,连忙看向下一幅——在下一幅的画面中,银甲仙君及时赶到了!急速以一人之力站在了狂波乱涛的大海之中,双手各自托着彩虹桥的一边,脖颈侧转,面色极为焦急凝重地认真看着庄篁,双唇微微张开。
两人在这会儿说了什么,静止的壁画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不过好在的是,壁画中也并没有出现什么让人诡异难言的画面,银甲仙君只能暂时用灵术撑住桥梁两端,不过整个人额头渗出的冷汗越来越多。神色十分急切地用下巴一会儿指指庄篁,一会儿又指指自己,一会儿再指指两人身后的仙陆,大概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
这时庄篁的身影并排在断桥上绘了很多,代表着不同的神情,有着迟疑,有着动摇,有着烦躁,有着不忍,有着愤怒,有着决绝,祝蘅只是沉默地看过一遍,就能想象出她许多年前这一刻内心的翻滚与复杂。
不过最终,庄篁还是神色无比坚定地飞身而起,持刀将银甲仙君托着不愿放手的彩虹桥一劈数段,然后头也不回地返向了故梦潮的方向。
这是从此一刀两断,互相间再不来往的意思。
梅花阑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目光的时候,忽然轻轻眯了一下眼——这里的壁画有两个很小的细节。
第一个,是庄篁看似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其实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翻动了一下,借着一朵好像自然从海面翻起的小浪花,将海中的银甲仙君往起悄悄托了一把。
而第二个,则是看似一直十分焦急有风度的银甲仙君在升空之后,一张白皙俊美的脸从容转向了庄篁离开的背影,面色十分阴冷漠然地注视着她离去。旋即张开滚着水波暗纹的双袖,鹰一样地盘旋着上天飞走了。
这两个画面并列在一起往外映透着彩光的时候,简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梅思萼偷偷看了一眼祝蘅冷到简直要冰封住整个石室的脸色,一把攥住了梅笑寒的袖子才敢小声出声道:“还有两幅壁画了。”
是还有两幅了,梅思霁没有说话,目光就已经转到了倒数第二面墙壁之上,然后头皮一麻,气息稍稍窒了起来
画中是故梦潮的灵岛,然而和之前数次出现的时候不一样,这次的故梦潮不再是金光闪闪,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刺目火红。
这些都是火的颜色。
烈火仿佛从天上蔓延了下来,漫山遍野的火舌滚滚翻涌,炙浪滔天,整座仙岛被烧得绚烂火红,密密麻麻的山野,平原,植物,动物,全部都在燃烧,通通都在燃烧。到处都在冒着令人窒息的黑烟,所有的线条扭曲而暗沉,尖叫惨号声仿佛刺破了画面,直直锐利地刺进了人的耳膜和眼珠。
梅思萼简直看得背脊蹿起一股寒意,无法想象这种地狱般的场面真实出现在眼前耳边的那种强烈的震撼。梅笑寒则是凝重地偏头看了庄清流和祝蘅一眼后,开始仔细观察一片火红画面中的微小地方,毕竟光是这样一个画面,无法解释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又是谁放的。
“还能是谁放的。”祝蘅声音里快要渗出冰渣地伸手一指,指尖仿佛要刺破墙壁,直入画里人的脑袋。
梅思霁无比认真地压眼凝视,这场故梦潮大火里有许许多多的山川鸟兽和人影,而有些人脚下是有影子的,有些是没有的。这意味着其中有很多人族的修士。最重要的是,这些修士十分诡异地并不是突破结界屏障进来的,而是从许许多多个固定的地方,突然一下就从地底冒了出来,放完火动完手后,又突得一下就原地消失了。
众所周知,哪怕是在使用传送符的时候,有些有结界屏障的地方也是不可能就这么穿过去的,所以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成精了吗?!
梅笑寒心里也颇有疑虑和猜测,只是考虑了一下,暂时没有开口。
而庄清流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会儿后,什么都没说地转头,分外平静地看向了最后。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这两面墙的壁画都描绘得分外简单,许多过程并没有像之前一样明确展示出来,只是大致缩成微小的细节包裹在了大的画面之中。
最后一整面墙壁,边缘一圈开满了繁盛梦幻的桃花,除此之外,整个画面所重复绘着的只有一样东西——死尸。
密密麻麻的死尸,黑压交叠的死尸,堆积如山的死尸,从一边一角如水波扩散一样蔓延开,最终铺满了整壁墙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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