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那怎么办啊!”林岑喊了一声,然后很突兀地顿住了,偏过头,孟然看见她眼眶红得很厉害,低声说,“……对不起。”
三个人,让谁留下都不是办法。
“我们先离开这里,”孟然说,“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谁都走不了。”
景丞点点头,看了眼林岑,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假孟然见计划完全失败,此时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又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一样,盯着他们几个看着,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嘲讽的笑。
那些鬼如孟然所想,是一带一个穿越镜子世界的,好在此时的假孟然已经完全成了魂魄状态,孟然干脆抓他来用,然后和景丞他们一起去了真正的关卡内。
气温似乎又低了几分,林岑搓着胳膊站在镜子前,松开了手里那只鬼。
孟然把绳子拿来,捆住假孟然,以防他在什么看不到的地方做坏事。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孟然找了个话题,“我在镜子里的时候没有听到。”
“我们听得也不是很清楚,”景丞叹了口气,“估计是他,”景丞看了眼假孟然,“做了什么手脚,这里的任务广播也被屏蔽了一些。”
“大概是破坏镜子,”景丞说,“但应该不是破坏所有镜子。”
孟然所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关的暗线,也就是关卡主人已经被他们攥到手中了,这座城内具体发生了什么也都清楚,但对于任务的线索来说他们掌握得还是太少了。
总之要先把所有的镜子都找到。
假孟然没有办法完全干涉任务物品,而且按照他的思维逻辑,他一开始就没想过孟然会从镜子里逃出来,所以摆放镜子的位置都放得没那么隐蔽,去掉被孟然打碎的那块,加上景丞他们已经找到的几块,剩下的九面镜子他们用了两天的时间完全找齐了。
与此同时,这个城市正在被什么侵袭,气温每一秒都在下降。
就像郭瑶那关一样,虽然没有给出确切的终止时间,但关卡在隐隐进行着一种倒计时。
如果他们没能在气温降到人类无法生存之前破出这一关的谜题,那么他们都得冻死在这里。
镜子全都摆在破旧的巷子里,周围都是垃圾,在这座城市里,每一户房屋都是有人居住的,他们不可能突然冲进去把别人打出来,没有突然袭击npc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身后跟着个假孟然,如果袭击npc了,他拿着这个梗来作怪,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入夜后,他们生了火,坐在一起,谁都没有吭声。
景丞的眸子被光照得忽明忽亮,他的眼睛似乎停下了恶化,但始终没有看清过,看起来必须要解开这关的谜题,他的眼睛才能够恢复原状。
孟然靠在他肩上,盯着火光,林岑穿着孟然去这个世界的宴尘远家中拿出来的衣服,同样围在火边不吭一声。
镜子的线索实在太少了,这关也没有什么特定任务,没有什么引路npc,所有的一切都要他们自己寻找。
找到九面镜子,可镜子上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他们是活生生的人,镜子上甚至映不出他们的模样,花纹被孟然更改过,更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了。
不过现在,他们考虑的大概是更严肃的问题。
就算他们闯到最后一关,也会有人被留在这里,可这样是不公平的,没有人想留在这里,没有人应该被留在这里。
他们都是想活下去,才会来到轮回边境之中,才会被挑中成为什么养料的储备品。
耳朵里传来的声音弱了不少,林岑把助听器摘了下来,又用纸巾将它擦干净,回手摸出电池来换。
林岑换好电池,重新戴上助听器,那些杂乱的声音才有序地涌入耳朵里,景丞和孟然刚才似乎说了什么,她没听见,这会儿抬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林岑,”孟然突然喊了她一声,丢了个暖手袋给她,“接着。”
“哎!”林岑接住那个暖手袋,搓了搓,“我们还得在这儿待多久啊……越来越冷了。”
“等天亮,”孟然说,“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一关其实很简单,但是我们需要鬼的帮助。”
“又要去镜子世界吗?”林岑问。
“对。”孟然应了声,“天黑很影响视力,景丞容易受伤。”
林岑捏着暖手袋,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侧过头看着巷子口,火光把她的轮廓照亮,那种橙黄色的光天生让人感受到温暖的力量,他们凑在这里,像世界末日前最后的聚会,等待火光熄灭,他们也会消亡。
“下雪了。”孟然轻声说。
林岑抬起头看,大片大片的雪花真的这样落了下来,好在他们找的这个巷子最深处有一个旧摊子不要的棚顶,塑料的,这会儿刚好挡住这些雪花。
“我之前还想和你看雪来着,”景丞眯缝着眼睛,使劲儿辨认着外面的雪花,“结果这次也没看成。”
“要出去玩儿么?”孟然问。
“等雪积一点儿。”景丞说。
“你们俩认真的么?”林岑震惊地看着他俩,“我们在闯关哎?你们俩要出去玩儿?”
“任务线索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等天亮混时间而已,”孟然抻了个懒腰,“玩儿会儿呗,干嘛整天苦大仇深的。”
“你好意思说啊,”林岑说,“你最苦大仇深。”
有么?
孟然愣了会儿,忽然笑了下。
可能有的吧。
毕竟以前找景丞那段时间……看谁都不像人,看谁都觉得有问题。
现在醒过来,再去回忆那段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竟然连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只有景忆鸣那张脸。
那张怎么看怎么违和的脸。
看来自己的第一直觉还是挺准的,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景忆鸣的脸很奇怪,果然是假脸。
孟然想着,扭头看着景丞,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
“我好多余啊!”林岑喊了声。
“干嘛?”景丞笑着,握住他的手腕。
“试试你是不是真的,”孟然将脑袋伸出塑料棚下,仰着头看雪,不一会儿景丞也伸了出来,他笑了笑,对景丞说,“我想起景忆鸣了。”
“你别说得跟有俩人似的,”景丞说,“我就是景忆鸣。”
“什么时候你再弄上那个面具看一眼吧,”孟然说着,顿了下,“好像没机会了啊。”
景丞的视线顿了顿,过了很久,才很认真地点点头:“没关系,看着我就行。”
孟然笑了会儿没说话。
等到后半夜,雪竟然积累了不少,孟然先检查了一下捆假孟然的绳子再钻出了塑料棚,紧接着林岑也钻了出来。
景丞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视线影响了他的动作,加上肩膀的伤在这几次打斗中稍微裂开了点儿,他动得很慢,刚一出来就被一团雪砸在了脸上。
“就开打了啊!”林岑喊道,“这就开始打了啊!”
“不然还要说点儿什么吗!”孟然飞快攒好一团雪,朝林岑砸过去,“那祝你新年快乐!”
“哎!”林岑喊了一声,笑了起来,“你这人真的好烦啊!”
“新年大吉!”孟然又丢过来一个雪团。
景丞属于伤残人士,蹲在旁边很缓慢地堆着雪,堆了好大一个球,孟然和林岑丢雪球丢得不亦乐乎,两个人都有一种想要把对方埋进穴里的气势。
“烦死了!孟然!你烦死了!”林岑眼睛很亮,很开心地笑着,“你怎么光打我啊!”
“那是我男朋友,”孟然指着景丞说,“我们是一家人,能内斗么?”
“知道了!”林岑又丢了个雪团,“我是电灯泡啊!”
“不是,”孟然停了下来,看着她,“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是家人。”
林岑的手指顿了顿,她扭头看着孟然,眼底被路灯照得很亮,这种时候才会觉得她的年纪真的不大,脸上婴儿肥都没有消,看着很可爱,刘海被雪水浸湿了,一簇一簇地搭在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