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不行。”孟然的眼睛变得有些空洞,“不能两个一起死。”
“不能独活。”景丞纠正他的话。
“一定有办法的,既然给了我这个线索,就一定有办法让我离开,而不是让我死在这里,一定有办法,”孟然焦躁地捏了捏手指,“有什么办法……”
螺旋道上的人愈发靠近了。
他们手中拿着红色的绸缎,似乎只要确定祭品的那一刹那,他们就会将绸缎套到他的腰上,将他带入棺材,钉死,就像景丞记忆里看到的那样。
说到底,景丞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看到的究竟是谁的记忆。
如果这段记忆是邱岘故意让他看到的,那么邱岘想表达什么?他想诉说什么,需要这样隐晦?
孟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扑到棺材前,看着祭台上的花纹,低声道:“只要是祭台,一定会有咒文写在上面,而用生人做祭品的话,会不会需要八字作数?”
他说着,手背抚开一层灰,那里竟然真的有一块空白的石板,需要用写上什么,可他们这里没有笔……
“林岑到底是怎么说的?”景丞看向叶潜,“她有没有留下什么关于祭品的线索?”
“我把她写的纸条带来了,”叶潜把纸条递给他们,“你们看看吧。”
景丞连忙接过纸条来看。
大步骤和他们想的一样,需要用祭品来分离孟然身体里的鬼之子和魂魄,让真正的孟然离去,让鬼之子留在这个地方作为规则中必须留下的那个人,可祭品是什么?总不能真让孟然躺倒棺材里去吧?
景丞咬破了嘴唇,嘴里一大股血腥味,他的血根本止不住,越来越多,咽不下去干脆吐出来,一口接着一口,疼痛感蔓延到下半张脸都是麻的。
献祭,孟然。
这是林岑写的最后一行字。
还有出路,孟然……献祭孟然,分裂鬼之子,和孟然……
景丞突然听到了林岑的声音似的,他只是碰到那行字,林岑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能力又进阶了?
景丞咽了口口水,手指在字上摩挲着,那天林岑拼命读取声音的事情突然涌入他的脑海里,无法控制,紧接着,他听见了那句:孟然……献祭孟然……
这或许不是一句断句。
孟然献祭孟然。
“孟然!”景丞回过神,那些人已经走到了最底层,而孟然蹲在祭坛边,手指滴着血。
景丞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他看见孟然已经用血将八字写上了,最后标注了名字,是“孟然”两个字。
景丞忽然把手里那张纸丢了,定定地看着孟然:“我陪你。”
“啊,”孟然摆摆手,“不是……”
“我陪你,”景丞的眼眶红了,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都陪你,离别太痛,我们……”
“听我说完,”孟然打断他,过了会儿眼眶也有些发红,笑了笑,“我知道离别很痛,我不会抛下你。”
景丞还没接话,他深吸一口气,手重重地拍在红棺材上。
“记得吗?”孟然说,“我不是真正的‘孟然’。”
话音刚落,近乎和怪物没什么区别的假孟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吸住,他被刚才的爆炸震晕了,这会儿还不清醒,却被指引着似的,飘到了棺材前。
他的四肢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浓痰那样,扒拉在棺材边,洞窟里所有的蜡烛登时亮起来,一盏接着一盏,那些拿绸缎的人终于走到了塔的大门前。
祭祀即将开始。
第138章 能力
蜡烛一根一根地亮起来,火焰在空气中忽然闪现的声音让几个人愈发防备起来。
洞穴看似杂乱,实际却是有上下顺序的,它们一层一层地亮起来,将整个塔的内部和孵化场点出不一样的光来,几个人的影子缩到脚下,心底的不安被放大。
景丞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却又看不到震动的究竟是什么。
他还有一种预感。
自己觉得忽略掉了什么,绝对忘记了什么。
在这种致命的情况下,景丞竟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有点儿混乱,不是像孟然之前那样分不清敌我的混乱,而是……有一些没有头绪的东西从记忆深处冒了出来。
就仿佛是一张字迹清晰的字条,看到最后,突然察觉清晰的行行分明的字中间突然多了些奇怪的印记,就像有谁用无墨的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一样。
这种感觉还在继续。
而那些举行祭祀的人已经走到了塔的内部来。
他们手里的绸缎红得像血,有种湿漉漉的沉重感,他们没有脸……或者说没有五官,走动时身上的挂饰发出细碎的响声,景丞拉着孟然躲到一边,叶潜和炙停也躲到了离这些人稍远一点的位置上去。
这些人连头都没有扭一下,直直朝着假孟然那边走了过去。
景丞抬头看了眼天空之上,依旧是目无悲喜的女人,却在那一瞬间诡异地感觉,她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她的眼睛太大了,瞳孔就比一个成年人还要大,所以她这样向下注视着什么的时候,应该是很难分清她究竟在看什么,看着谁的。
在她的眼里,景丞他们不过是比蚂蚁还要小的东西,不应该有这样对视的感觉。
可景丞就是感觉她在看着自己。
假孟然的身体忽然哆嗦了下,悠悠转醒,茫然地抬起头,柔软的四肢撑着棺材盖,等意识回笼后,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撑着什么,浑身打了个哆嗦,尖叫起来:“不!这个怎么会在这里?不,不可以——”
他话没能说完,那些人直接将红绸缎套了上去,假孟然的胳膊软得像未成形的软陶,被一齐勒到腰上,动弹不得,他还在苦苦挣扎着,视线终于瞥到站在角落里的孟然和景丞,他看过来,眼底充满了绝望。
“不,求求你们,不要拿我当祭品,求你们了!”假孟然嘶吼道,“我才是孟然!我才是应该活下去的那个!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这里啊!”
孟然往后退了半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出去,我想出去看看你眼睛里看到的那些世界,我也想有人爱我,你知道吗?妈妈爱你,她只爱你!”假孟然被绸缎紧紧捆住了,眼神逐渐失去光彩,“她给你铺好了所有的路,她为了你……利用我,你们都在利用我……”
“……为什么……”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完全失去了意识。变成一个祭品,被红绸缎牵引的傀儡。
“为什么是他?”叶潜走过来,有些不解地问,“你确定把他献祭出去,可以让你达成目的么?”
“可以,”孟然点点头,“我……不是孟然。”
叶潜没听明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按理来说,逃出去的那个应该是孟然,我是被抱错的那个,顶了他的名字,”孟然皱了皱眉,“我自己是没有名字的。”
“祭台下方的那块需要写上姓名和八字的台子,我是没有办法完成的,因为我没有名字,”孟然深吸一口气,“如果妈妈给我留了后路,那么只能是这一条,我们被同一个名字束缚在一起,记忆又被鬼种牵连,某种情况下,我们两个其实是一个人。”
叶潜歪了歪头,没听明白。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双胞胎,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亲密,而你恰好用了他的名字,某种意义上……或许你们共享同一个八字,同一条生命,”炙停听懂了,“实际上,你们是同一个人。”
“林岑留下的纸条也是这个意思,”景丞重新把纸条捡回来,指着最后一行的字,时候,“献祭,孟然,这中间有一个很明显的字没能写出来,但是有印记,应该是想说,献祭假孟然。”
叶潜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