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鬼的确不能进入叩了三下门的房间,至少至今为止我们没在叩了三下的门里见过鬼,”景忆鸣叹了口气,“陈樱被人赶出门两次,才是她彻底疯了的关键。”
“你怀疑谁?”孟然皱起眉。
“丁梦,”景忆鸣说,“她和陈樱一个房间,最大的嫌疑就是她。”
“原因呢?”孟然有点儿想不明白。
“……暂时不清楚,但是,孟然,”景忆鸣深吸了口气,“我觉得在这种地方,没有人会讲究什么人性。”
“你什么意思?”孟然看着景忆鸣,忽然有些不舒服,他皱皱眉,手揣在兜里攥成拳。
“陈樱第一次出门很有可能是她自己出去的,她被鬼盯上了,意识恍惚,自己开门出去不是不可能,但是她把绣球放到我们门口,回去之后,”景忆鸣直视着孟然,说话的语调突然放轻了,“丁梦看见一个已经被夺舍后半清不醒,甚至有几分鬼相的陈樱,会怎么做?”
“她会把陈樱……”孟然低声说,“赶出去?”
景忆鸣没说话,抬手在孟然胳膊上拍了下。
他们这里离裁缝铺已经不远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天色渐晚,孟然看见周遭人的五官又开始变得奇怪。
紧接着,裁缝铺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第21章 叩门
孟然在那声惨叫声响起的瞬间就冲向了裁缝铺。
景忆鸣像是还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只是看着孟然的背影叹了口气,跟着他一块儿朝着裁缝铺狂奔而去。
跑得越近越能闻到空气里那股不安的味道,裹着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拐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裁缝铺,孟然刚拐过去迎面刚好吹来一阵微风,把血腥味儿全吹到了他的脸上——陈樱倒在血泊里。
她的嘴巴被人用线缝上,脸上的皮肤之下还有青紫色的线在蔓延,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血全是从那儿流出来的,旁边的丁梦拿着剪子。
“……她,她要杀我,”丁梦颤抖着说完这句,手一松,整个人和剪子一块儿掉到地上,“她先要杀我……所以我,我没办法……”
景忆鸣走过去看了看陈樱的情况,又走回来小声说:“死了。”
其他人早就已经跑了出来,封芥甚至站在血泊的另一边神情凝重地看着丁梦,过了会儿又看向孟然。
“……又被夺舍了?”孟然拧着眉看向丁梦。
丁梦慌慌张张地点头,咽了口口水,说话的声音抖得不行:“她突然就……小房间里那个鬼又出现了……然后她被夺舍,就,想杀我,我,我刚好拿着剪刀……”
孟然没说话。
他走进裁缝店里看了一圈儿,半个人影和鬼影都没看到,小房间里的喜服已经缝得差不多了,针脚很乱但勉强能穿,有个形,孟然走过去捻了捻喜服的布料,愣了会儿,深吸一口气。
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商量怎么埋陈樱了,死在轮回边境的尸体无法从这里逃脱,他们只能将她安葬在这个地方。
景忆鸣抱着胳膊靠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视线在丁梦身上扫了会儿又落到封芥身上,过了会儿孟然从裁缝铺里出来,他招招手:“发现什么了么?”
孟然皱着眉看了他一眼,抿抿唇:“回去说。”
景忆鸣点点头。
封芥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了陈樱身上,打算把她带到后山去埋了,但没人敢背她的尸体。
“我背吧,”景忆鸣轻声说,“你们把刚才发生的事再重复一遍,行么?”
一个胖子点了点头。
他们去裁缝店后一个人都没看到,在丁梦的代领下进了小房间开始缝衣服,怕出什么事,门一直开着。
陈樱原本一直没有说话。
她坐在最外侧,手里攥着那团白布,盯着桌上一根线愣神,其余人觉得她有些异样之余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缝制上,毕竟明天就要用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挑不出两个手工好的,缝了半天针脚又乱,好容易才缝出个大概。
也就是在他们缝出个大概的同时,陈樱突然尖叫了起来。
她身后似乎有个黑影,屋内灯光太暗看不大清,黑影一直在她的头顶盘旋,随着她的晃动而晃动,陈樱一把拿起桌上的剪刀对着丁梦,颤抖着喊:“你要杀我!”
丁梦愣了下,站起来往旁边挪了挪:“……不,你冷静点,我没有要害你……”
“你要杀我!”陈樱打断了她,她瞪着眼睛,眼球胀得仿佛要从眼眶中脱落,身后的黑影越来越浓,“是你……是你害了我,你要害我,你要……”
“‘你要害人’,”胖子顿了顿,扭头看着景忆鸣,“她是这么说的。”
孟然扒拉开前面挡路的荆棘,点点脚下的地示意景忆鸣把陈樱放在这里。
“然后她突然冲向丁梦,丁梦还算灵活吧,从旁边逃了出去,”胖子说,“她们俩跑到门外……我们跟出去的时候陈樱已经被丁梦捅死了。”
“丁梦出去的时候带了剪刀?”孟然问。
“是啊,”胖子说,“她当时正拿着剪刀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只能挖一个浅浅的坑把陈樱放进去,用在裁缝店里顺出来的一块木牌给她立了碑,胖子哆哆嗦嗦地给她鞠躬:“别,别来找我们啊……是你自己被夺舍了,我们也没办法……”
丁梦跟在队伍最后面,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掌心,像要把那已经不存在的血迹搓掉,搓得掌心发红手掌发麻,眼神有些空洞地和封芥说着什么。
“所以你就把她推出门了?”封芥的声音有点儿大了,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们俩,封芥不可置信地看着丁梦,“你怎么会这么做?”
“……我,我不知道!她突然说要出门,出去再回来就,就变成那样了!神神叨叨的,”丁梦捏着自己的手掌,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是你们,你们敢让她继续和你们一个房间待着吗!”
“你可以来找我们啊!”封芥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音量,“我们就在隔壁,有什么事……”
“她出去一趟就那样了!我敢出去吗!”丁梦喊完这句,顿了会儿,“……反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出去一趟就会遇上鬼……回来之后又那样。”
“我只能把她推出去……”丁梦小声说,“我没办法……不能怪我,是她自己胆子太小被夺舍了,我……”
孟然一直没说话,冲着陈樱的坟墓鞠了一躬之后和大部队一块儿回了宅子。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人们还在忙碌,老头儿站在石子路中央等待着他们:“喜服可缝好了?”
胖子畏畏缩缩地把喜服递过去,老人摸到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针脚时很不屑地笑了下,又把喜服递交给景忆鸣:“好,明日就穿着这个出门成亲吧。”
景忆鸣沉默着接过喜服,没有一个人说话。
丁梦的状态是最差的,封芥主动要求和她一个房间,大家又说不然今晚都一个房间好了,免得再出什么事,孟然挺赞成他们的看法,但他和景忆鸣今晚得出去找游小姐那位真正的夫君。
“所以暗线是要那位小姐和她的夫君成亲,是么?”封芥问。
“嗯,应该是,”孟然说,“我俩去就行,去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
毕竟他们没有深夜的小镇里游荡过,更何况绣球只有一个,去那么多人也没用,最后去的人只有孟然和景忆鸣——听丁梦说过他俩钉鬼的壮举后所有人都挺相信他们的,有点儿莫名其妙。
这会儿下人们已经不见了,整个府邸黑黢黢的,景忆鸣把绣球从帽子里拿出来,和孟然一块儿从大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