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个室友都不是人
他们用着大家恰好能听到的语气,小声地吐槽着宫当,一边吐槽,一边上前搀扶着饼哥。
“无语……邓哥是因为打得很好才被招进来的啊,有必要歧视胖子吗……”
“就是,上周被邓齐打输了,在这泻火吧。”
“宫当真的是没有担当啊……”
这些话语传入宫当的耳朵,他居然一点也不动怒,只是愈发绝望地看向我,眼睛里仿佛有玻璃破碎。
“你听到了吗,夏泽,他们居然真的觉得上周打败我的是这个邓齐,他们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么大的一个邓齐被掉包了。”
说着说着,他居然吸了吸鼻子,几乎啜泣了起来。
“好恐怖啊,好恐怖啊,这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就在我们身边啊,大家居然还觉得他是邓齐,”宫当的身体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渴求地看向我,“夏泽,夏泽,你肯定记得吧?你肯定和他们不一样吧?”
“你能感觉到,那个邓齐,不是邓齐吧?!”
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这个宫当,看起来已经精神失常,汗珠打湿了他的额发,眼睛里透露着奇怪的执拗,他的视线紧紧地集中在我身上,期待着我给他的答复。
是不是真的被邓齐打输之后,精神失常发疯了啊?非得在这里说邓齐不是邓齐,送进医院会被检测出精神病吧……
哎?!
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精神失常了……那么,他杀人,就不犯法了。
我吞了口口水。
见我长时间不回答他,宫当似乎愈发崩溃了,他又扭头向邓齐,似乎想再补上几拳——这可不行!
我立刻冲上去,挽住他的手腕。
“宫当,你懂你的意思,我们不能在这里说,我们去门口说。”
说完这话,我立刻朝他背后的饼哥等人眨了眨眼,示意他们赶紧把饼哥搀走。众人也很快明白了我的暗示,开始朝另一个门挪动。
而我,开始慢慢地把眼前这个危险分子往外引。
大门离这里只有几步之遥,可这家伙非常没有安全感,走得慢吞吞的,一边走,还一边不断地朝我确认。
“你是真的还记得,是吗?”此刻的宫当,就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如果不是手上还沾着血迹,我也不敢相信,他刚才居然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我只能敷衍地点点头。
“夏泽,我真的快要吓死了,”在得到确认后,他的语速变得飞快,“我之前出了一次车祸,我怀疑,是邓齐背后指挥的。”
我皱起了眉头,老实人饼哥会干这事?
“不是,不是这个邓齐,是之前的那个,”他突然又打了个寒颤,“我也不知道这两个邓齐,哪个更让我害怕了,但总之,之前的那个邓齐,长得很高,很英俊,很受欢迎,但他非常可怕。”
我:……
我懂了,这家伙,就是照着饼哥,反方向捏了个人,是吧?
毕竟,饼哥长得矮,丑,不受欢迎,但是人很好啊。
“我好不容易痊愈了,出院了,我想来找他算账,可是,可是,今天他们居然对我说,邓齐就是那个胖子,”他的眼睛不住地在眼眶里转动,看样子是真的受到了伤害,“我,我,我不敢相信,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说那就是邓齐,好可怕,好可怕,救救我啊……”
他说的话越来越没有逻辑,到后面都是一些“救救我啊”的水话了,看样子,确实是不折不扣地发疯了,这些,都是疯人语而已。
我耐心地拉着他,把他往外面扯,同时,没有忘记接他的话。
“嗯嗯,那么,那个邓齐为什么要害你呢?”说完这句话,我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现在,宫当已经被我拉到了门口,接下来,我只需要关上这个大铁门就行了。
他的眼睛还在转着,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停住了,他迟疑了两下,仿佛突然想起来了,恍然大悟一般,对我说。
“哦!我想起了,想起来了。”
“因为,他爱你——”
这个“你”字在空中被无限拉长了,刚才还稳稳站在地上的宫当,此刻已经被一辆非法闯入的小汽车撞出了老远,我看见他的身影在碧蓝的天空上方划出了一道弧线,我听见身旁的人们发出惊呼,我好像还听见有人下车,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
我逐渐什么都听不到了,我意识到有人在我面前被杀死了。
被杀死?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杀死,杀死,被杀死……红色,血,心脏……
手
握住
捏碎
杀死
我的意识逐渐沉沦。
……
……
“咔嚓——”无数聚光灯打开了。
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央响起,独立场地,独立表演。
我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英俊男人,站在中央,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
他坐在那里,眼睛含着笑,盯着我,而我却能从这眼神里品出不可思议的爱意来。
他似乎在独白着什么,我竖起了耳朵,仔细地聆听。
“你会想起他的心脏在你手中慢慢被碾成泥水的感觉,你会想起他死前的眉眼,你会想起那个杀死他的瞬间,随后——”
“你会想起在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一秒,两秒,三秒。
我瞪大了双眼。
我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无数的人群涌过我的身边,而我的大脑也被记忆的洪流冲击着,空白的大脑被鲜活的颜色填满,真实的记忆逐渐上浮,盖住了虚假的部分。
……邓齐!!!!!
我他妈的,全都想起来了。
可我不能动。
说出一切的宫当的下场,我看到了。
我不能动。
第62章
*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汗涔涔地从我背上降落,打湿了我的衬衫。
一时间呼吸紊乱,心跳不稳,我站立着,浑身只有心脏一直在疯狂地运作着,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透过四肢传来,响彻耳边。
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我这么近。
就在咫尺距离的地方,甚至,宫当刚才的体温,还残留在我的手臂上。
而他的生命,就已经离我远去。
被汽车撞出这么远,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一想到这些,就又开始害怕。
不光光是这种莫名其妙笼罩心头的恐惧感……更多的,是理性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仅仅记得原来的一切,并说了出来,甚至没有想要去改变现状,就只是找个人说说自己的恐惧,就立刻遭到了这个世界无情的打压——直接毁灭了宫当的存在。
刚才,如果我再多回答宫当几句,那么,现在地上躺着的,可能就是两个人了。
包括现在,我其实不敢确认,在我走出这个铁门的瞬间,会不会有第二辆违法的汽车朝我驶来。
因此,我矗立在原地,只有双手在身侧不断地发着抖。
别的同学都以为我吓傻了,只是在跑过来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便继续上前,挤到那个人山人海的地方去了。
我站在那里,看人群东跑西跑,看树叶掉落在地,风吹了许久,我才缓缓把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
看来,我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只是因为我刚才安慰宫当的话,并没有触碰到这个世界的底线。
*
饼哥和宫当被双双送入医院,而我,作为事故目击者(或许,还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带到了警察局,进行了一番盘问。期间,警察们给我送上了热水,毛巾,我擦干净了身上的汗,喝了几口热水,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这确实是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但它发生了许多不一样的变化。
在那个别墅世界的时候,邓齐曾经提出了千万种设想,而其中一种,他自己最为相信的,便是——世界意志为了给我洗脑,把我捉入了那个世界,而邓齐本来要去的,应该是一个会将他毁灭致尽的地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