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我、我、这里是……”王文志开始语无伦次,“你想干什么?”
“这件事不是我该问你的吗?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褚秀秀推到海里?!”阿平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愤怒撕碎了平和的面具。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王文志大喊起来。
他说了几百遍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就是不小心,那天晚上我正在气头上——啊!”
阿平一拳走在王文志脸上,“说不说!”
王文志根本来不及争辩,又一拳砸在脸上,几拳下去,牙齿都掉了一颗,他连忙求饶,痛哭流涕地缩成一团,“我就是鬼迷心窍!是我不对、我不对!”
阿平的拳头这才止住,他喘着气,将王文志半个身子按在船外,只差一点就要栽进冰冷的海水里,“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文志不敢再隐瞒,忙所有细节都和盘托出。
他确实不是故意要害褚秀秀的。
那天晚上,他被盛明泼酒,受了气从俱乐部离开。那群富二代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自己投了个好胎,就在那边当英雄出风头。难道他王文志的出身就比他们差了吗?他的父亲也很有钱,但是想起那个往日里冷冰冰的父亲,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甚至看不起他的工作,王文志就觉得委屈、愤懑,又不甘。
王文志也知道自己偷拍不对,可他也并没有直接拍人家裙底,也没学人家装监控摄像不是吗?
抱着这样的心情,王文志又带着相机去了公共沙滩,打算拍点好照片。只要他打出名气,成了摄影大师,以前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肯定会后悔。
就在这时,他遇上了褚秀秀。
王文志知道这是个善良的小姑娘,自己也偷拍过她,在镜头下,她是那样的美好,就像海边的小贝壳,看着不起眼,其实里面暗藏珍珠。
他一时有了灵感,便请求褚秀秀当他的模特,陪他去海上拍两张照片。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海上的少女”。
褚秀秀很佩服他对摄影的执着,但有些为难。毕竟王文志是个成年男人,而且大晚上的两个人跑去海上拍照,也有风险。
王文志见她犹豫,反而固执起来。他是书咖老板,偶然一次见过褚秀秀在卡座写信,也与她交流过她借的那些书,所以知道青叶这个人的存在。
于是他告诉褚秀秀,青叶去的那个地方他知道,有朋友在那边。如果褚秀秀答应的话,他就帮忙打听打听青叶的消息。
褚秀秀果然意动,思忖过后还是答应了。毕竟是熟人,这个人的风评又一向很好。
至此,王文志心里还没有动歪念。两人到了海上,褚秀秀按照王文志要求地坐在船头拍照,她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摆什么样的姿势。
王文志便说:“你看岸边那么热闹,我们在海上,反倒跟那边的热闹无缘了。这样吧,你随便想一个人或者一件事,随便什么都行,你想你自己的,专注点,不用特意看镜头。”
褚秀秀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热闹的岸边。
王文志也在看,他说那段话时,心里也颇有感触。可不就是么,岸边再热闹,好像也与他们无缘,再想起俱乐部的事情,心中不知有多憋闷。
这时,褚秀秀不知想起了谁,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来。微风吹起她漂亮的碎花裙,那双秀眉微蹙着,眼眸低垂,一下就激起了王文志的创作灵感。
多美好的人啊,青春的脸蛋,不知何来的愁绪,背景是那遥远的燃着火光的岸边、热闹的人群。一冷一热,深蓝与赤红,被夜色的滤镜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充满了高级的美感。
王文志激动得掌心都出了汗,连按快门。但真正让他心神荡漾的,是褚秀秀的笑容。前一刻她还是哀伤的,但下一刻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羞怯笑意。
花一样的女孩子,在王文志面前露出了她最好的一面。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殊不知对面的人生出了怎样的龌龊念头。
王文志会偷拍,一来是如同他自欺欺人的“对美好的追求和向往”,二来,是源于心中那点不可言说的恶念。
往日里,他是不敢。
可在那个晚上,“有色心没色胆”这几个字,被盛明狠狠地砸在他脑门上,又不断徘徊在他的脑海里。他看着眼前的美好,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
褚秀秀大惊失色,当然反抗,可她坐在船头,渔船又那么小。王文志听她说要报警,理智忽然回笼,想叫她安静下来,想说这是个误会,可越是急,他手里的力道就越重、场面越乱,终于“扑通”一声——
褚秀秀坠入海中。
王文志趴在船边看着她,浑身冰凉。他不知道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一步,他明明不是个坏人,明明——不该这样的。
褚秀秀说要报警的话也不断在他脑中盘旋,如果、万一,真的报警了呢?那他是不是会名声扫地,是不是……
王文志吓住了。
僵硬了许久,他才跳下水去想要救人,可落水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岸边的注意,有手电的光好像在扫过来。
“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我那时才发现褚秀秀根本不会游泳。我害怕,我以为她没救了,我怕她把事情说出去,所以就……”
“所以你逃走了。”
本是下水救人的王文志,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了逃走。他没有去确认褚秀秀是否真的还有救,只是逃走了。
后来再见到褚秀秀,是在她出院后。因为心里太慌张,怕褚秀秀会戳穿他,他还不小心扭到了脚。好在褚秀秀貌似是真的忘记了那晚的事情,又或者是觉得丢脸不愿意说出来,总而言之,王文志悄悄松了口气。
至于进一步威胁褚秀秀、彻底堵住她的嘴,这类事情,王文志是不敢干的。他所有的勇气都在那个晚上用完了,此刻面对着阿平,更是哭得像滩烂泥。
“我知道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而且她、她不是没事吗?她还活得好好的啊……”
阿平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涨得他呼吸不顺。他想要发泄,可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是啊,褚秀秀不是没事吗,她还活得好好的。
可她不一样了,不是简单的失忆,更像是彻底换了个人。她伪装成了褚秀秀,可骗不过警察出身的阿平。
失忆、双重人格,阿平想了很多种解释,却都觉得不对。他没有办法解释,却又不能放任事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
那天晚上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说!你还隐瞒了什么!你说啊!”阿平把王文志摁进水里,任凭他怎么挣扎都不松手。王文志痛苦至极,可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如是几次,王文志觉得自己都快死了,可阿平还不放过他。而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噗!”一颗子弹突然擦着他的耳朵,射入水中。
王文志一个激灵,阿平也立刻警觉,松开王文志,望向子弹的来处。
一艘船远远驶来,船上也有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待阿平看清他们的脸,瞳孔骤缩——是那两个京州来的特派员。
他立刻想到自己或许是中了套,可此时他也没办法了,只能将王文志扣在手上。
“咳、咳……”王文志逃出生天,一边咳着水,一边拼命朝那艘船上的人呼喊:“救我、救我!”
船靠近了,在他希冀的目光中,那个站着的手里拿枪的人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阿平。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得救时,那人又干脆利落地一枪柄砸在他后脑上。
王文志晕了。
阿平颇有些怔愣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明白邢昼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随即他就看到邢昼收起了枪,看着他,说:
“重新认识一下,我是缉凶处现任队长,邢昼。”
把真相告诉阿平这件事,邢昼自有考量。
首先褚秀秀肯定还得继续待在瀚海,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这里配合她、保证她的安全,是必要的。再者,阿平已然有所怀疑,捕梦网能消除他此刻的记忆,却消除不了有关于褚秀秀的所有记忆,所以必须得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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