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得野
但他可以自己杀。
其实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那一次次的疯狂实验,几乎要把他的生命耗尽。但是杀死楚怜,或许只需要一句话。
他毫不犹豫地向楚怜杀去,楚怜也不屑于用相野当挡箭牌,而是直接对上邢昼。他从不畏死。
可是下一秒,邢昼忽然开口。
水底隔绝了声音的传播,但那么近的距离,楚怜能读懂邢昼的唇语。他在说:“知道我用什么打开的通路吗?是锁灵符。”
神学可以打败神学。
相齐可以打败楚怜。
楚怜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相齐的名字,倏然怔住,后知后觉地想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关系,后知后觉地——被邢昼一刀捅破了心脏。
鲜血在那月光的通路中晕染开来,映衬着楚怜微微张大的不可置信的眼睛,像一朵盛开于子夜的花。
生于罪孽,死于罪孽,孤独作骨,哀艳绮丽。
“他……”楚怜想说什么,但冰冷潭水灌进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邢昼毫不犹豫地丢下他,抱住相野,向上方游去。
看到一个又一个身影从那月光的通路中浮现,带着迷茫、害怕,还有一丝丝的期许,也向着水面游去。
只有他,逐渐下沉,坠入潭底。
“相齐……”
潭水的冰冷冻结了他的意识,他只能想起这个名字,想起相野对他说过的话。“你不信的,终将会杀死你。”
也好。
他这样想着,终于闭上了眼。
第110章 大结局
相野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死了就不需要再睁眼。他很累,想休息一会儿,现在他终于可以彻底地休息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累呢?
或许是从他为了在烂尾楼更好地生存下去,被相齐逼着在齐腰的杂草丛里走夜路开始,又或许是从假父母上门,他周旋于鹿野和缉凶处之间开始,记不清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好像看到了邢昼,但他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又一重企图困住他的幻境。
潭底好冰冷,冷得几乎可以把人的思维冻住。冻住了,就想不了东西了,人如果失去思想,那就做回一根芦苇,在水里无知无觉地飘摇,也挺好。
可是很快,一股温暖包裹住了他,让他稍稍舒展开蜷缩着的身体,不那么难受。他好像又回到了他最爱的摇椅上,旁边燃着小火炉,微小的火苗温暖着他,让他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老乐从抢救室出来了,目前还在ICU,但已脱离了生命危险。决明终究还是因为官水潭之行而心脏病发,也把自己整进了医院,但他是医院的常客了,去医院就像回自己家那样熟稔,做了一堆检查、再睡一觉,他就又能溜到相野的病房里去叽叽喳喳。
相野中了毒,又有外伤,但经过治疗后各项体征都已稳定,毒解了,伤口也包扎好了,躺在宗眠给他开的VIP病房里,一切待遇都是最好的,可就是醒不过来。
医生也找不出任何问题,只能说,或许是神经毒素影响了他的大脑。
这可愁坏了决明,大脑可是个神秘的区域,如果真的被毒素影响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他的崽崽怎么办?
邢昼便成了他的主要谴责对象。
哪怕邢昼自己也因为伤重住院,可谁让他是相野的男朋友,又是缉凶处的前任队长呢?谁让他主动要跟相野睡在一间病房里呢?
那不是上门找骂么。
今日的决明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精灵了,他是钮钴禄·舅舅。
身份的转变,让决明的腰杆直了,说话也硬气了,捧着保温杯坐在两张床中间,一边喝着枸杞养生,一边能数落邢昼半小时不重样。
陈君阳、简寒栖等人则忙着安置那些穿过通路从鹿野来的人,忙着各项善后事宜,忙得脚不沾地,偶尔抽出空来到医院看一眼,站在门外听见决明叨叨,就面露菜色。
他们再次深刻意识到,邢昼是真的强,他竟然能忍住不打人。他虽然受了伤,但以他的武力值,一定可以打十个小精灵。
决明说着说着,还会用又担忧又怀疑的目光看他,“相齐用了一张锁灵符,就折寿那么多,直接从大好青年变成老头,你不会也……”
邢昼:“不会。”
相齐使用锁灵符,是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封印楚怜的灵魂,必须有所付出。但邢昼用的是与之相反的释灵符,他只是释放出日轮的力量而已,并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
他现在的这一身伤,基本都是外伤。
决明将信将疑,又反复将医院的检查报告看了好几遍,才放下心来。邢昼知道他其实也是在关心自己,变相的关心。
对于邢昼来说,如果决明这么叨逼叨的能把相野吵醒,也算他功德一件。而且决明确实是长辈,他的小朋友还小,有这么一个亲人比没有好,就不挑了。
而且……他可以忍受所有事情,只要相野能醒过来。
邢昼想了无数遍,等相野醒过来,要怎么面对他。可是相野一直不醒,这让他有点慌了,神色冷肃地坐在相野床边,半天都不带动一下的,让决明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病房里的气氛逐渐凝重,直到——相野终于睁开了眼。
醒过来的相野一切正常,身体恢复良好,情绪没有异常波动,他甚至没有因为邢昼隐瞒了他的计划独自去鹿野的事情发脾气,连冷战的迹象都没有。
可邢昼心里隐约有一丝不安,因为相野真的太过平静了。只有在晚上睡觉,相野缩在他怀里紧紧攥着他衣服时,让他能隐约窥到一丝他的内心。
邢昼伸手抱住他,虽然知道相野也许不爱听,但还是忍不住轻声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突然消失。
这是邢昼所能做出的最郑重的承诺,也许听起来不是多么好听的话,但他一定会用生命做到。
可是他没想到,他不走,相野要走了。
现在正好是九月初,大学开学季。
原本相野加入缉凶处后,是由缉凶处出面办理了休学手续,打算在缉凶处常驻的。可现在楚怜死了,鹿野彻底毁灭了,他也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缉凶处,当然要回学校去。顶多是延后报几天道,修养好身体,而不必休学一整年。
在这之前,相野去见了楚怜最后一面。
楚怜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了,不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他们都不可能让一具尸体就这么沉在潭底。
还是在相齐火化的那个殡仪馆,相野和邢昼一块儿送了楚怜最后一程。他就站在当初楚怜站的位置,远远地看着他被推进火化炉,心情复杂,不必言说。
“呼……”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迫使自己转移开视线。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院子里的大树,那儿还有个小卖部,小卖部前站着邢昼。
一切都跟三个月前一样,恍惚间,他好像只是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
邢昼从小卖部买了一瓶牛奶回来,递给相野。
相野接过,挑了挑眉,说:“其实我不爱喝牛奶,只是不讨厌,你为什么总是要给我买牛奶?”
邢昼仔细回想,刚开始好像是决明忽悠他说相野还在长身体,需要喝牛奶。现在想来就是一个舅舅在关心自己的外甥,长辈么,总是希望自家晚辈能好好长大。
可现在的邢昼显然并不想让这个话多的小精灵再掺和到他的爱情里去,便道:“习惯了。”
相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什么。
等了一会儿,他们拿到了骨灰盒,又去存放相齐骨灰的地方取出了他的,带着两个盒子一块儿回到京州。回到相齐的故乡去,安葬在那里。
相野不想再去评价楚怜是个怎样的人,罪恶是不会被死亡抵消的,如果楚怜再一次站在他面前,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杀死他。
但他愿意让楚怜跟相齐葬在一起,因为那是相齐希望的。他将楚怜镇于烂尾楼十年,抱的大约就是跟他生死同穴的想法。
既然活着不能共生,那就只能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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