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上
可这一次,当他低头,他却看清楚了顾东来到底一下没忍住扔过来的是什么。而下一秒,前一刻还在故意为之,不和他吵的方定海就盯着地上散落的一包彩色水果糖不说话了。
“……”
“……”
一时间,二人气氛很窒闷,这些糖。很眼熟,眼熟相似到有一刹那方定海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这个人看到过他关于龙湖之水的少年记忆,想来这一切也被他看到了。
可从他继承法僧这个法号和身份开始,因为与生俱来的责任,他的心脏就已经很久没法体会常人的情感了。
他可以对世上的任何人和事无情。却永远无法割舍在龙泉山最初的那一份记忆。
所以,看到那些彩色水果糖的时候,半帽下的男子也第一次有了一丝停顿。
而正当,方定海插兜用一种透过半帽的视线盯着地上的糖。车里,原本并不想这么快拿出来的顾东来也双手一顿。
在他们周围,还有刚才一堆方才合力降服阿修罗后的烂摊子没收拾好,但直觉不妙的顾舅舅却心想着,自己必须先说点什么,才能挽回他又一次在这个死和尚面前丢失的‘面子’。
可这一次,没等狡诈一辈子的顾孔雀,强行挽回一下因为一包彩色水果糖就歪掉了的吵架氛围。
他就眼看车前方那个刚刚怎么叫都没用的人弯下腰。一颗颗将地上的糖捡了起来,又踏着二人脚下洒落的车灯前的光,一声不吭走回到了他的车前。
这一刻,这个人的碎发挡在了他的一侧眼角。
但他漂亮白皙到曾几何时让顾东来一下晕了头的天仙脸蛋却却在光影交织中,令他此刻还是凡人状态下的双眼生出一种和往日的冷酷无情之外的……奇妙而夺目的光芒。
他就这么什么也不说地居高临下走到顾东来的面前。
接着,天仙一般病弱漂亮的和尚也不顾这个和他一样身形挺拔,邪气狂傲的长发菩萨往后仰倒露出防备警惕的表情,直接了当将对方的长发抓在手心,令二人的头一下碰到了一起。
“……”
这一下,这个瘦巴巴的‘小白兔’再一次用他的怪力证明了顾东来真的在某些时候真的拿他没办法,二人当下暴力又冰冷的姿势,像极了在警告对方。
他这举动是回敬,也是挑衅,亦或是,一种隐藏在二人这种种外层敌对情绪中的,只是想在这一刻近距离触碰彼此。
二人视线交错,各有各的强势,比方才杀魔时竟还要互不相让。
当下,那一头性感撩人的长发被摩挲插入手指,连带着对方的手心温度也分明真切,这时,车内这个人才感觉到有一个人一下捏起了他的下巴,又在下一秒用一句话给了他一个一辈子也没想到的体验——
“你说的对。”
“我不是一个完美的出家人,我就是这样的,而且我不仅想碰,我还想这样。”
这话一落下,这个整天病秧子般也没个活人味的方‘天仙’就用自己的嘴唇将长发菩萨的嘴唇完完全全地占据了。
一刹那,顾东来脸色大变和活了鬼似的一下身子朝前剧烈伸出一条手臂挣扎了下,但紧接着他就被这个骨子里就不好惹的暴力‘仙女脸’结结实实地压着双手摁在了车里就完完全全地加深了这个嘴对嘴的吻。
以及,一句夜幕下像是要把顾东来活吃了的话。
“这一次,不是你教我。”
“我自己先学会的。”
“抱着我。”
——“我要吻你。”
“顾东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吻!
第58章
大千世界中, 芸芸众生今夜再度在这轮回往生道上以一具具凡人躯体纠缠, 相拥,并一起品尝着七情六欲之苦。
佛经言, 此种是千般苦, 万般难。
虽然世人一旦进入了红尘,总不可能轻易挣脱其中。但所谓,七情和六欲。本就是催生于肉/体上, 焕发出神魂中。
当人的心要去主动感受它,那么所谓情, 就不再是佛经上虚无缥缈的苦,而成了内心真切能感受到的情。
也因此, 当这两个人之前一次次去试探, 迂回, 周旋, 就像是剥离了外部, 探寻了本质,他们也终于……一步步地像是跋涉过东土才攀上西天世界的僧侣一般双双感觉到了这种东西。
——一种,真正名为七情六欲的东西。
“——!”
当下, 就在今夜的山顶, 有两个人正在经历着这样佛祖为凡人所设下的,一起感悟佛法初次品尝七情六欲的难关。
所谓难关。从不在于难这一字具体是否代表什么酷刑。而在于要在其中沉浸又能抽离才是对于情关来说本身最难的。
所以, 在那个长着一张天仙脸的年轻和尚用一点不符合他脸蛋的力气将长发男人摁在车里,又欺身压上来。伴着这个仙女脸一下就占据了他身体的一切正常支配权,顾东来也猛地退了下。
这一刻, 顾舅舅大概是这一辈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也能充当这种‘良家妇男’的角色了。
但很可惜,他今夜不仅被有个人完完全全了,还落入了这个‘天仙脸’又一次地天罗地网中,彻底被他夺走了一个结结实实,嘴对嘴不留一丝空隙的吻。
在这之前,他们的身体其实已经很熟悉彼此了,两个人都不抗拒接触,只是因为不久之前才争吵过,此时再想碰也就拉扯了两下,就半推半就一起倒下了。
一瞬间,长发菩萨还没有挣脱开这个吻带来的冲击,就已经被年轻僧人抱着上了车,那一侧手臂用力抵住座椅一角,一边手掌拍在车门上死死抓着,那坐在车里的身子本还歪着,这时却只能强行在这种氛围下一下被推倒了下去。
这一倒,底下车身和车轮随二人动作而震颤了下。从这个距离看,顾东来的眼睛因为早上一个人才哭过而有点红着。
他的长相性格脾气一点都不像个爱哭的人,反而时常凶狠残暴,可骨子里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容易孤独,容易落泪,也容易情绪化的人。
为父亲哭,为妹妹哭。
为没有一个人理解他的做法而发火哭,他的眼泪总是来得这么不受控制,既强势又脆弱,像极了他鸟的身份。
可是正是这种他爱哭的本质,才总令人一点点地感觉到长发男人身上的可爱之处。
顾东来一点都不恶,一点都不凶,他只是一个可爱极了也从没有去对别人展示他这种可爱的男人而已。
此刻,当他妖艳又性感完完全全是个浪荡公子哥的身子仰躺着,那一头长卷发散开,以一只手掌抵着额头看向上方,可谁都没有吭声,只四目相对,但紧接着,长发菩萨还是像被欺负的少女似的就这么被摁在自己的座驾里,又一次被这个和尚给里里外外地亵渎了个遍。
“你又哭了么。”
“……”
“你从小到大就好爱哭。”
“闭嘴。”
“不要哭了,顾东来,没事了。”
月光下,二人搂抱在一起近距离耳语着。
年轻和尚看透了一切般淡淡俯下身抱着人,明明是长着张白皙无害的仙女脸,可欺负人起来却毫不手软,更把被他刚才那一亲弄得脖子都臊红了的顾某人的羞耻心都给一次性激发了出来。
而所谓亵渎。字面意思即是将一切纯净不可以冒犯的东西打上自己的记号,越是生平第一次,越是很不可告人,才越能令人第一次感觉到发自内心地悸动和亢奋。
当方定海去以一个僧人的身份破戒去吻一个男人,吻一个同样出了家的菩萨,恰恰给二人带来的就是这种感觉。
当僧人的嘴唇第一次轻轻地落在顾东来的嘴唇上时,他亵渎着长发男人的动作其实是很缓慢,矜持的。
对,就是矜持。虽然明白,和尚到底是一个和尚,不可能和俗世中的其他普通人一样,但是他的这种一步步迈出的矜持还是取悦到了顾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