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上
又一下反弹回来,在车道滑行摩擦直接撞开了栏杆险些掉下去。
司机在前头被这意外发生吓了一跳,急忙一脚踩下刹车使车子悬挂在这万米高空的山峦上方。
但这时,旁边靠窗的一排车玻璃应声粉碎,车上的人也集体被这‘意外’发生给吓得摔在地上大喊了起来。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大家别动!!!快坐下,大家集体坐好,往前面来,车子要掉下去了!!!”
这一嗓子是司机在前面极力踩住刹车发出的,车内所有人被挂在空中,也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只顾着拼命逃生。
而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因为就在这悬崖边‘车祸’发生时,还在车上的游客们在这时候竟集体感觉到了一种类似地动山摇的恐怖震颤。
这震颤,和地震类似。山体周围碎石不断掉下来。间歇性伴有一种在耳边若隐若现,从地底发出的巨大动物沉闷而怪异的鼻息声。
这预示着一个巨大的,活着的东西就在此刻的地底下方。
可是却没有人敢猜测这山里到底有着一个什么样可怕恐怖的人间巨兽。
而就在脸色惨白的普通乘客吓得集体不敢出声时,眼看这车摇摇欲坠,就在他们这些对比这些山和树,只有米粒大小的大活人眼中。
一个对比他们所处的大巴车,都要大和粗了数十倍的深黑色爪子连同上头湿漉漉的灰色毛发就这么‘啪’一下爬出了底下的万丈深渊。
这一眼,就像是在梦中发生的一样。
要不是车上目睹这一切的有三四十个活人,大伙也都不敢相信这怪异恐怖的一幕会在自己眼皮底子发生。
可眼前这一根‘触手’不像是某种正常世界生活的动物,更像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人世的魔物。
它的肉身是半透明的黑与灰交杂的混沌色。内里血脉跳动,比一座山头都要高的下肢和头颅淹没在整个密林深处,只用这一条‘足’就爬出了山路作势袭击向了这第一个目标。
下面的身子完整地嵌入在山体表面,像是会行走移动,紧接着,那从山底爬上来的爪子一下踏碎了山体,又毫无思考能力地向着车体按了下来——
这一下,大巴车就样临空飞了出去,车上坐在窗边举着金箍棒的孩子眼看那个怪物的‘手’笔直朝车窗伸了过来,和大人们一起吓得抱头大叫起来。
“……啊啊!菩萨!菩萨救命啊!呜呜!!菩萨快来救救我们啊!求求您了!”
这断断续续的哭声,在这山中传的很远,可乘客们抱着怀里的孩子却也明白向着半空中绝望的哭声却并没有丝毫用处。
因为谁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佛菩萨。
此刻他们这些常人对于佛祖的祷告也是无用,而一念之间。这一车上人的命或许都要直接葬送。
就在这漆黑恐怖的魔物爪子拧动着纤细的腕骨关节,和一层薄薄的流状毛发皮肉要把车上人拖下阴司地狱时。
‘碰’一下!那车上孩子的金箍棒撞碎玻璃被一下扔出车窗,又反重力般被在半空旋转两圈,被自远处山中和天空俯冲而下的两道光芒一起劈开。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在这万古长空的黑暗中,那从半空以神行一起赶来的二人一个身形如佛菩萨降世,一个却也整张面目隐在暗处。
而当下看见那车翻下去,一脚飞下踩着车顶向上飞的紫色身影已经是抢下这九死一生的时机出现。
一时间只见,那大半真实肉身在这山体之下的怪物的巨大爪子和他擦身而过,接着远处从另一边接近这里的那佛光中的人一条手臂向上一挥,使这车反向停在半空。
那怪物的‘手’见此撞开大片底下丛林一下以神行淹没进黑夜开始下落。
与此同时,这二人就这样一起将整辆大巴救上去顺着底下那怪物逃窜的方向直直朝着底下追了下去。又一下子……就这么一起掉入了那万丈深渊之中去了。
18:00
龙泉山风景区
此时,将一切‘怪物’出没的时间回到天黑前的半小时。
当自动依靠直觉屏退了往常吵闹的师侄们,方定海一个人拿着手上白色佛珠和那块路上捡到的红色莲花佛牌一起走回寺庙后,天色已经是渐渐暗下来了。
他是首座,庙中的僧人之首,又是除他两个师兄之外所有人的师兄,平常就不会和大家经常一起。
所以,他刚刚这么去庙里走了一遍,一路上却一个人都没碰到。
这一是因为大多数庙中的人其实都具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二是,因为他和方海问约好了在这一次四十年法会来人前先不现身,因此这两天,他才会秉持着一个‘透明人’的状态,只有在寺庙里没事的时候才出去走走。
方海问这两天不在。因为上次他们说关于四十年一次法会的事,他去山下了,监寺的活就由他来干了。
可今天他这一圈走下来,却也除了一个个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师弟们和手上那块佛牌,其余什么都没发现。
这一块无名佛牌,是他回来的路上捡到的。
一般这种来庙里进香的都会写下自己的心愿。当这些来自于普通人心愿被挂在那里,方定海偶尔就会一个人过去站在那里看看。
这是他从很久以前的一个习惯。除了成佛,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想实现什么心愿的人。
但看到那些挂在祈佛牌上的小牌子上偶尔会有希望父母健康,儿女学业成功,还有早日找到心爱的人功成名就之类的话。
他这种从来没什么心愿的僧人,也会有一种和俗世有过一些微妙联系的感悟。
很凑巧,当他恰好经过祈佛牌那一处时,他就停留了一下。期间,没人在那儿,中途好像有游客,方定海的身形隐匿着,却也没露面。
而不过一会儿,他两个小师侄就从消防通道那一边来了。兜里还鬼鬼祟祟地塞了什么东西。
对此,‘透明人’兼法僧师伯看着没吭声。
眼看他们俩各自掏了块巧克力出来,他们法僧师伯才不声不响地走到小孩身后,双手一下使了个移形术,让小和尚们手上想破戒偷吃的巧克力抓了空。
“诶?巧克力呢?一清!咱们俩带回来的巧克力呢!”
“我,我也不知道啊!刚刚就在那啊……一远,咱们庙里,是不是闹鬼了呜呜……啊啊我不活了我要去告诉师傅,我们的巧克力被鬼偷吃了……”
两个小光头被他们这个没人性的冰坨子法僧师伯给罚了还不知道了,哭唧唧地就喊着师傅师傅,就跑了。
而眼见这两个小师侄走了,方法僧才没收了监寺所得这么转身走了。
刚好,这个时间点,外面对外开放景区已经接近关闭。山顶弟子们去顶上小亭子敲钟的时候也已经过了。
所以远远感觉从下方山脚外部的人声都开始弱下来。他的脚步这时进入这里,又在这平常无人会来的寺庙后方停下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坛养在他禅房面前的紫色莲花。
一身白色,双手负手站着的年轻僧人这么一眼看去,是一张于世俗之事极其寡念冷清的脸。
此刻,他的双眸落在那花上,身体却没有任何想去靠近这花的样子。
因为庙里的人都知道,法僧师兄是不靠近花的,也不闻不碰。所以,对待这一朵就这么开在他禅房外头,只要出门就能看见的花,他的态度依旧如此。
不过这一次出关,连他师兄方海问都说,他比以前的时候更接近于一个肉身准佛的状态。
可修佛之人的一生大多就是这样。
越是要往上走,就越要专注于眼前事物不可有动念之举,即便你并没有去刻意这样追求一个人独善其身,无情无心的境界。
但是当你的肉身褪去了七情六欲,进入禅宗所追求的佛门强者的境界越高,你本身就会成为一个越无法和世上的其他人靠近的人。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一个人在经历真正成佛前会感悟什么样的关于天地人常的道理。
明明只是三年,他好像无形中脑子里已经离所有人更遥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