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更是发出明晃晃的嗤笑，女声叹息：“荒谬吗？梅拉·杨上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你的舰长是一个人吗？”
　　远处的alpha没有回答，她表情仿佛看见了一百个伊狄尔特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连林敬也都微微感到意外。
　　他还差几步就到中央平台，这个回声竟然还不真正出手反击？
　　“他有一只手臂是纯机械的，可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他不再是人类。那么你觉得，当他身上多少东西被替换成机械，他就不再是人了呢？”
　　轰，哗啦。
　　是金属零件碎裂的声音，卫兵被林敬也一脚踢出平台，落地时撞得支离破碎。
　　“再或者说，穷凶极恶的星寇打劫了普通民用星舰，屠杀满舱乘客取乐，你觉得这样的星寇还配叫做人吗？”
　　这个问题梅拉答了：“算人渣吧。”
　　女声笑了起来。
　　“八年级的时候我们教会学生们如何作为一段思维存在，等十六年级的时候，他们要学会怎样做一个人类的思维，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固定血肉身躯的人。”
　　轰——
　　最后一架卫兵轰然倒地，动力核心爆开一团耀眼的火光，林敬也那还未熄灭的枪口缓缓抬起，他站在了平台边缘，对准了其上的控制台。
　　“那毕业不了的呢？”
　　“……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不仅是经历过考核，而且都是在身体发生意外或者疾病无法治愈，才会成为这里的学员。”女声坦荡从容地回答，“你可以把这里看做是‘来生’，只有毕业的人，才会真正被从大脑剥离，进入云端。而这十六年，人脑离体独立健康存活十六年，这是目前地球生物科技的极限。”
　　林敬也颔首，眼中杀意未消，冰冷疏离地说道：“不得不说，你的说辞很富有哲思，看起来，你是埃里兰回声的中枢？”
　　“不。我不是。”
　　女人的声音优雅里忽然多出一点点的傲然，她说：
　　“我是埃里兰，但我不是回声。”


第113章
　　林敬也记忆有点乱, 但梅拉的没乱，她继续保持警戒的同时沉声道：“舰长，这个东西在玩偷换概念, 一个回声起个名叫埃里兰, 并不影响它现在是回声。”
　　然后林敬也自然而然地夸奖了她一句：“警惕性很好。”
　　梅拉背对着他, 悄悄脸红。
　　不过林敬也说：“如果我没记错，回声试图把所有人类都数据化, 那么这么看来, 这位埃里兰的确不是回声。”
　　梅拉惊讶：“舰长？”
　　林敬也随意说：“我在来的路上穿过了部分城区，我看见有人家里在放新闻, 说雅典学院毕业率偏低的问题，这和这位埃里兰女士所说的毕业要求很符合, 而回声集团则是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放过。”
　　“我在旧地球历2207年曾经说过一句‘每一个孩子都曾是天上的星辰, 一切的思维都来自真理的回声’。”
　　林敬也挑眉：“孩子？这是什么场合下说的？”
　　埃里兰博士：“我名下基金会捐助一家孤儿院的时候我给孩子们演讲说的。”
　　林敬也：“……”
　　“后来战争失去了控制，我们很多人没有办法, 因此将思维上传到云端成为了当时人们口中‘最伟大的发明’，埃里兰回声这个名字不是我取的, 是那些孤儿院长大的小孩们先说起来的。”
　　梅拉这才意识到：“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第一个上传意识的埃里兰博士, 而不是同名或者化名。”
　　“是, 我是。”
　　女人的声音显得有点惆怅：“科学家有时候的想法, 说好听叫过于浪漫, 实际上就是想当然，我和我最开始的同事们以为，把即将离世的学者的思维上传到云端，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科研事业，继续为人类寻找一条生路。”
　　“也不算失败。”林敬也颔首, “abo分化和曲速引擎技术不都是你们最开始设计的。”
　　“我忽略了一件事。”埃里兰说起她平生最致命的错误时，语气已经可以做到平和客观，她说，“人类文明社会的根基是秩序，为了维护它，人类在漫长的时间里创造了法律与道德，人不是天生就会遵纪守法，只不过是一旦犯法，会有警察抓你。但警察要怎样去抓一个高智商的数据呢？”
　　当人类的社会公约不再能有效约束他们时，潜藏的阴暗念头就会破土而出。
　　埃里兰博士：“并不是失去形态导致了一些人失去人性，这种技术并不会把一个好人立刻变成法外狂徒。”
　　远处的梅拉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不过林敬也由于记忆不太对，对回声集团曾经的作为记得很不明晰，所以认真思考了一下，心平气和地回答：“你说得也对，如果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可能连我当初都会忍不住把某个金发alpha劈了。”
　　埃里兰博士忍不住出言维护：“查尔斯是个好孩子，他哪里惹你不满了？他今天早些时候才跟我说，看见了一位非常出色的beta，想要追求一下呢。”
　　林敬也：“……我好像说的不是他。”
　　梅拉翻白眼：“呵呵，现在会有另外的人来劈了他了。”
　　——等着吧，天穹之剑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埃里兰博士对雷恩的战斗力一无所知，只是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会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查尔斯，然后继续若无其事说正事：
　　“正是这样，当我察觉到思维领域竟然成了摆脱道德法律束缚之后的罪恶狂欢圣地，我开始感到毛国悚然，也有一部分人和我的想法一致，但我们警惕得太晚，那些以回声中枢自称的家伙早就开始清除异己，不愿意服从他们的人会像病毒被杀毒软件碾碎一样，彻底不复存在，在他们向我动手之前，我伪造了心愿达成、自我删除的假象，好在那时候的‘回声集团’还不像今天这样成熟庞大，也没有这么远近闻名的恶名，地球上残留的居民接纳了我和其他许多逃离的思维。”
　　“如果你们没有对我们舰长的记忆下手，我差点就信你了。”梅拉冷冰冰地转了转枪口，对准了下方平台那些“学生”。
　　那些容器上的指示灯开始忽闪忽闪的，像是发抖。
　　林敬也：“他们能听到。”
　　“能。”埃里兰博士叹息，“我有声音接收的装置，我能听到你们，他们也一样。思维的反应比身体直观，当你恐惧的时候你可以心里近乎崩溃、但身体凭借定力丝毫不显，当你只剩思维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没了躯体遮挡，会更加清晰，所以他们都要学习如何控制自己。”
　　她说着，又十分逼真地叹了一声长长的气，说：“有些人的某些情绪就控制不住，你见过萨曼莎了，她的强迫症毕业这么多年都没控制住，进她实验室的门，脱下来的鞋子都得给她整整齐齐、间距一致、并且从大到小排列整齐，不然她就浑身难受。”
　　林敬也：“……”
　　梅拉：“讲故事时间结束了吗？我们不是小朋友，不需要你浪漫煽情打感情牌。”
　　一道全息投影的光在平台上亮起，林敬也一眼看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设计精良的武器结构图，甚至那上面还写着详细的公式、材质和原理。
　　“这是什么？”
　　“我的存在并没有一瞒到底，上个世纪回声集团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发现了地球上存在雅典学院这样的地方。它们历史上也成数次试图掌控地球，但有雅典学院的毕业生们，这场信息安全领域的战斗是公平的，它们始终没有得逞，但现在它们的机械军队越来越庞大，地球可以拦住它们的信息攻击，却挡不住机械军团的物理攻击，所以我们不断尝试，终于设计出了这样一件概念武器。”
　　“概念。”林敬也说，“也就是还没能实际制造。”
　　“造不出。”埃里兰博士说，“地球可以制造其中生物技术的部分，那一部分是用于对象识别的，如果被击中的是人类，可以保证人类受到的伤害低到忽略不计。我们的机械技术有限，造不出另外的部分，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比如核心主板上要用金灵族的晶金，只有你们联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