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color='#FF0000'>寻鼎</font>》完结
虽然叫土蝼,但这东西跟土里的蝼蛄可没什么关系。《山海经·西次三经》里写过,这东西“其状如羊而四角,是食人”;而《广韵》又进一步补充说“似羊四角,其锐难当,触物则毙”。估计那棵折倒的大树,就是被这四支角给撞断的,而这些开了膛的尸体,显然也是其杰作了。
土蝼正低头大嚼,忽然听见旁边有声音,立刻抬起了头。原来是一个脑袋比较灵活的混混,刚刚躲在它撞倒的那棵大树下面,没有被发现。现在看土蝼吃得欢,他就想趁机逃跑,谁知道挪了几步,终于避不开这些纷披下来的树枝,碰得唰啦一响,惊动了土蝼。
两边目光相撞,混混本来也只是勉强镇定,这会终于是心胆俱裂,狂叫一声跳起来就跑。只是土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几下纵跳就追到他背后,将头一低,四支角活像四把匕首,从下往上就是一挑。
这一下如果挑中了,这混混大概会被从屁股一直豁到后颈。不过土蝼才低下头去,就听风声锐响,一道寒光向着它的脖子劈下来,剑锋未到,一股寒气已经浸入毛皮之中。这下土蝼顾不上再去豁前头的混混,连忙将头一昂,铮地一声宵练剑被四支羊角架住,两下里一撞,竟迸出几点寒浸浸的火花来。
土蝼今天晚上开了七八个人的膛,没遇到半点有效抵抗,现在对宵练剑虽然有本能的畏忌,但仗着四支角无坚不摧,也就大发凶性,将头一低,不管卡在羊角中间的宵练剑,直冲管一恒撞过去。
这要是被撞中了,大概就跟那棵树一样了。管一恒才试着脚下一蹬,就知道人力不可能抵得住土蝼,立刻右腕一转将宵练剑抽了回来,左手一抖,洒出去一把朱砂。这都是用整块的矿石打碎,碾成绿豆大小的颗粒,十几粒洒出去,土蝼虽然跳得快身上也被击中了几处。
朱砂粒仿佛有生命一般,见肉就钻,土蝼身上几处顿时毛发焦黑卷曲,仿佛被火烧过一样,大声嚎叫起来,掉头就跑。
树林里只有这一块地方还明亮些,再往别的地方就又幽暗起来,但嵌在土蝼身上的几颗朱砂粒却发着微微的红光。管一恒提着宵练剑,凭着那几点红光紧追不舍。跑了半天,前方的红光忽然熄灭,土蝼消失了。
管一恒立刻停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他也是从小就开始训练的,这样的静夜之中,就算一只蟋蟀跳过草叶他也能听见的。但现在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叶关辰从尸体旁边捡了一支手电,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了上来,一边用手电照着四周:“那,那东西呢?”
“不知道。”管一恒皱了皱眉。朱砂的红光是往下一沉而后突然消失的,但是这里的草也不过及膝深,并不能藏住土蝼。
叶关辰喘了口气:“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羊吧?”
“是土蝼。”管一恒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随即有点后悔——这种事应该尽量减少普通人的参与,他应该敷衍一下叶关辰,而不是回答出来。但刚才他如果不出手,那个混混就得被活剖成两半了,也实在来不及再顾忌别的。
“土什么?”叶关辰仿佛没有听清楚,倒是把手电往地下照了照,“是能钻到土里去的吗?”
一句话提醒了管一恒,一抖宵练剑,就在脚下的地面上画起来。他用剑画地如执笔写字,圆转流畅。叶关辰站在一边看着,眼神温和,带着赞赏和淡淡的欣慰。
不过管一恒没有注意到叶关辰的眼神。他落完最后一笔,猛地将宵练剑斜斜向天空一指,再指向地面——一线月光落在剑尖上,仿佛一根被牵引的银线,落在了地面上,顿时草丛中泛起月光一般的银辉,浮现出一个古朴的图案来。
这个图案一出现,整个地面似乎都微微颤动起来,像水面上泛开涟漪一般。管一恒将剑尖往图案中间一点,低喝一声:“破!”
噗地一声,草叶和泥土纷飞,扬了满天。但出乎意料的是,地面炸开的位置并不在管一恒剑尖所指之处,却是在叶关辰身前。土蝼从土坑里跳了出来,扭头就冲向叶关辰。
叶关辰与土蝼之间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简直是一眨眼,土蝼的四只利角就到了眼前。管一恒大吃一惊,顾不得多想,回手就将宵练剑投了出去。
宵练剑宛如一道月光般射过去,土蝼如果再往前冲,就等于把自己的脖子送到剑锋上去。它忽然将身体一扭,宵练剑擦着它插进地下,带下来一块灰白的皮肉,土蝼却调转方向,冲向了管一恒。
这一下真是声东击西。土蝼拼着被削掉了一块皮肉,却引得管一恒失去了宵练剑。四支利角直抵管一恒胸前,角端上泛着暗黑的微光,只要顶中了,马上就是开膛破腹。
管一恒现在是赤手空拳了,而且急着来救叶关辰,自己也正在往前冲。眼看避不过去,他猛地往侧面一闪,抡开右臂照着土蝼的头上横击了一拳。
这一拳打在土蝼一支角的侧面。只听喀啦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管一恒的右臂立刻垂了下来,但土蝼也被打得脑袋一歪,有些晕头晕脑。
管一恒右小臂骨折,额头上立刻就疼出了一层冷汗,但他丝毫没有耽搁时间,左手从衣兜里抽出桃木笔,狠狠捅进了土蝼的眼睛里。
桃木辟邪驱鬼,管一恒这一支笔又是桃根所制,虽然没有上百年,也有六七十年了。土蝼虽不是鬼,但被桃木根插进头部也足以致命,当即号叫一声,猛地将头一扭,拼命用尖角撞过来。
桃木笔短,管一恒要把它插进土蝼眼睛里,自己也等于是紧贴到土蝼身边了。他虽然早有防务,一下得手立刻后退,但到底离得太近,土蝼的角尖划过他的腰间,无声无息就把皮肉划开长长的一道,鲜血立刻染红了衣服。
桃木笔随着管一恒的后退从土蝼眼睛里又拔了出去,随之喷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股黑气。土蝼嚎叫着还要做垂死一搏,却被管一恒闪开,一头撞在树上,将一棵合抱的树硬生生撞断了,土蝼也一头栽倒在树下。
管一恒这一闪,扯动了手臂和腰间两处伤口,也疼得眼前一黑,随即觉得有人抢上来抱住了他,耳边传来叶关辰急促的声音:“别动!”
管一恒靠在一棵树上,叶关辰已经飞快地脱下自己的T恤扯成布条,牢牢缠在他腰间的伤口上。
“小心土蝼——”管一恒用力眨一下眼睛,驱散晕眩的感觉,急忙看向土蝼,防备它还要挣扎。
但断裂的树桩旁边什么都没有,土蝼消失了,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管一恒呼地就要站直身体,惊得叶关辰立刻按住了他:“别动!伤口会扯裂的!”
“土蝼——”如果它再来那么一次袭击,管一恒也挡不住了。
“那东西——”叶关辰仿佛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刚才我看见它被风吹散了,就像一把沙土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
管一恒转头去看宵练剑,那上头还挂着土蝼的一块皮肉呢。他的目光刚刚落上去,那块灰白色的皮肉就散成了一堆尘土,一阵微风一吹,就全部消失在草丛里。
直到这时,管一恒才敢确定土蝼确实是化为了尘土,他长长吐了口气,随即就觉得两处伤口一起疼痛了起来。他先是在整条河道上都绘制了困兽符,耗费了大量精力,接着就是两场激战,连体力也透支了,这会儿心里一松,就觉得眼前的景物模糊起来,落入了黑暗之中……
管一恒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一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大亮了,他正躺在小旅馆的床上,稍稍一动,腰间的疼痛就提醒了他经历过的恶战。
手机就放在左边的床头柜上,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管一恒撑了撑身体,发现右臂已经被两块木板夹住,并固定在胸前了。
“小管——”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是守在医院的一名警察,“你送来的药真管用啊!周伟成早晨吃的,这会儿眼睛已经好了很多了,医生说情况在好转,说不定再有三四天就能痊愈了!”
“什么?”管一恒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药?”
“怎么,不是你送的吗?”对面的警察吓了一跳,“今天天还没亮就有个人过来送了一瓶药,说是你叫人送过来给周伟成治眼睛的。”
管一恒也要被他吓一跳了:“什么人送的!你怎么不打电话跟我核实一下就敢给周伟成吃?”
对面的警察有些嗫嚅:“我——他说他是十三处的,是你打电话调的药……他当场看着周伟成吃了药,是周伟成说吃了之后眼睛觉得清凉了,他才走的……”
其实那人走了之后,他也觉得有点冒失,打管一恒的手机又不在服务区,只好等医生一上班就赶紧叫了来检查周伟成的眼睛。结果医生很惊奇地说情况好转,不但没有继续溃烂,还有愈合的趋势,他这才放了心,赶紧给管一恒报喜,没想到,这药还真跟管一恒没关系。
“是个什么样的人?”管一恒皱着眉头问。
“什么样……”对面的警察忽然答不出来了。他也是受过训练的,不说见个人过目不忘,至少二十四小时内也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但现在管一恒这么一问,他才发现自己脑海中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仿佛一个淡淡的剪影,要让他回忆细节,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穿了件灰白色的风衣……不对,也可能是浅黄色的……模样……”他支支吾吾,发现自己连记忆好像都有点混乱似的。
管一恒也只能叹了口气:“那药都吃完了吗?”这边还有一个王强呢。
“没有。”对面的警察赶紧回答,“说是要吃三颗,但我看了,瓶子里还有三颗药,不知道要不要吃……”
管一恒的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还有三颗?这三颗是给王强留的吗?又是一个对他身边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的人,难道会是送柏叶露的人?那这药又是用什么做的,会是何罗鱼肉吗?
交待了把药尽快送过来之后,管一恒才挂断电话,门就被推开了。叶关辰端着个碗走进来,屋子里立刻就弥漫开了中药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