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鬼，不，是许景焕，笑眯眯的说。

　　这种好像是初次相识正在自我介绍的即视感是闹哪般……看向他的眼睛，元嘉感觉怪怪的，接下来是不是他也得做个自我介绍，然而装模作样的在心里说，一切重新开始？

　　然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掩饰，也犯不着回避,更用不着重新开始。

　　他念着这个刚知道的名字，“许景焕，我们不用这个样子。你对不起过我，我也对不起过你，虽然称不上一笔勾销，但也不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我不想当那些事情发生过。”

　　他嘟起嘴，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还是那副骄纵的样子。

　　“你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痛！我叫着你的名字，那么痛，可是你就只回头看我一眼，就那样毫不留情的走了！然后我回想起一切，那一刻多想直接杀掉你！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吗？”

　　元嘉很配合的问：“为什么？”

　　他心想，这一点都不奇怪，在之前你也好几次想杀我呢。

　　“因为我舍不得啊。”

　　许景焕就说了这一句，没头没脑，好像藏了很多东西。这种不适合在两个男人中间说出来的直白话，让元嘉很不好意思的把头扭转过去。

　　……

　　许景焕跟着元嘉回到了他家。这次却没有那些不甘愿或被胁迫的感觉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他只是暂时收留而已。至于其他应该说的话，他暂时不想说。

　　等着回家了，元嘉才想起他本来是打算去老影院看看的，结果这也忘记了不说，他的衣服都没买上呢。他是不愿意拖拉的事，当时是决定第二天接着去。理所当然，许景焕也跟着过来了。

　　许景焕是猫鬼的时候，就像活的猫一样，他现在是人鬼了，也和活的人一样。那块石头，被他嵌在链子上挂在脖子上，现在那块石头已经不能给元嘉那种很想触摸的感觉了，那些力量，都被许景焕吸收了。元嘉不小心碰到他，都感觉连肌肤都是热的、软的，只是没有影子。

　　这点就和元嘉为鬼的时候不同了。元嘉不是没有想过，自己那种状态和眼睛里的那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个原理，不过现在已经不纠结了，哪有什么事都能得到解答的道理？科学上都还那么多未解难题呢，所以他现在完全不去想了。

　　元嘉还在的公交车。车上人不少，剩下一个座让元嘉坐了，站在旁边的许景焕转来转去找不到坐的地方，又不愿意大家都坐着就他站着，干脆坐到元嘉的腿上。元嘉吓得一哆嗦，这要是个猫坐着也就罢了，可这是人啊！男人啊！非温香软玉，而是虽然也很软和，可还是硬邦邦的男人喂！要不是在公众场合下他不方便做动作，不然早把许景焕推下去了。还好这一幕别人看不到，不然若是被看到了，他的一世清白也就毁了。

　　身上的重量十分明显，而非想象中的轻飘飘，特别是许景焕竟然也会呼吸，此刻还正恶作剧的模仿吐气如兰，朝元嘉的脖颈上呵气，却渗着他起了鸡皮疙瘩。再半响，连胳膊都搂上来了，还嫌弃元嘉的大腿硌人。

　　真是乖也只能乖一阵，这不，又原形毕露了吧。?

☆、三十三章

?　　好不容易到了站，元嘉借站起来的动作一把把许景焕推开往下走。许景焕巴巴的跟了上来，小心翼翼的问：

　　“喂，你不会就这么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就是你这么做太别扭。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可我不是大男人啊？我都还没成年呢！”

　　元嘉看向他，仔细打量他的脸。现在的人都会保养，个个都显小，元嘉早就失去辨别年龄的能力了。之前只觉得许景焕很年轻，这会看去脸庞和身材确实很稚嫩，说没成年他信，然而许景焕可是鬼啊，鬼计算年龄当然不能用生前的年龄来算，他的真实年龄，可是个老妖怪呢。

　　说到这里，元嘉突然起了好奇心，于是问他：

　　“你到底是人还是猫呢？”

　　要知道，在他们初初相遇的时候，元嘉确实打算养一只宠物鬼的。

　　“啊……”许景焕的声音变得低沉了，显然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而元嘉也后悔自己竟然问出口了，急忙表示自己只是随便问问，不用回答。

　　“并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我本来是人，加冠礼的前一晚，被一个坏道士抓住，就像现在那些疯狂科学家一样，将我的身体折磨崩溃到死后，收集我的灵魂和同样被折磨死的猫的灵魂融合进行改造，所以我和那些普通的鬼不一样。后来我想尽办法杀掉那个道士，逃了出来，于是就是现在的我了。”

　　……嗯，果然每只鬼都藏着一个悲惨过往啊。元嘉虽然没有立刻升上来怜惜之类的情绪，倒是待他更软和了。

　　他们并肩走向不远处的老影院。那已经和元嘉记忆中的大为不同了。老影院最辉煌的时候是上个世纪，到处都是赶时髦的小年轻、情侣，在元嘉那个时候已经走下坡路了。现在老影院才刚拆迁到一半，从一边望去，能看到里面已经拆空了座椅的大厅，和没有银幕遮挡，显得发黑的墙面。

　　元嘉轻微眯起眼睛。他已经更换成了平光眼镜，即使视力恢复再来的副作用也无法抵制住那股喜悦，只是找好的做了近视手术这个借口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出来，才没有摘掉眼镜。眼下，一道若有若无的红光流光般闪过，和许景焕对视一眼，彼此都明了他们的发现。

　　在这个已露天一半的影院，里面有着发黑发污的东西，对，就是那玩意。这里会出现鬼，并没让元嘉感到意外，想想五谷洞府就明白了。越是曾经热闹的，受人簇拥的地方，一旦冷落凋敝后，就越容易出现那种东西。曾经人人喜爱，那股心意会使那个地方产生蒙昧的意识，像是初生婴儿，被抛弃后变会大哭出声，心生怨气。

　　而他如今已不会再去感叹。若真要事事叹息一声，那根本是叹息不过来的。

　　在老影院旁边，还放着几台挖掘机，旁边的广告牌已经立起来，正在宣传会原址建立的新影视广场。因为昨日的大雪刚停，地上积雪很深，所以还没有工人来开工，正方便了元嘉进去查看。

　　元嘉气息收敛的极好，而许景焕不看影子则和真人一样，若他愿意，小心点就可以轻易混到人群。还是意识不清的影院里的那个意识，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两人的进入，元嘉只感到一股哀哀切切的情绪传来。

　　鬼是最不容易控制自己的。也许他们曾经有本意，然后构成自身的阴冷能量，早晚要把他们拖到从来没有想过会变成的境地里。他们会忘却本心，忘记还得控制自己。这种特性总能让元嘉想起那个动漫《死神》里的虚，胸前的空洞，会吸去一切正能量的情感。

　　但是鬼仍然是有不同的。有的鬼一开始成型，就有成为恶鬼的潜质，有的鬼，只要没有极致的刺激，就只能做出小打小闹的玩笑，鬼本身的心性和生前的境遇，几乎决定了他们的“鬼生”，存活的时间也各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来看，是为了怀旧，那么在发现有鬼后还进行，就是为了探查这鬼的性质了。元嘉也不是存着除魔卫道的心思，他的家人朋友可是都生活在这个城市，当然看到隐患就要查清。

　　走进来之后，元嘉细细的感受了这个初生成的，以建筑物为载体的鬼，顿感欣慰，这个鬼虽然哀哀切切，不过兴许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要扒倒重建，并且仍然会建成影院的缘故，所以怨气并没有很强烈，搞不好他以为自己会换个新“身体”呢。承建之前建筑重新筑造的，鬼确实可能重新依附，但是在此过程中，魂飞魄散的更多。为什么鬼片里总是有鬼屋的传说？还不是因为那些鬼怕自己附体的房屋发生大的改变，从而威胁到自己的生存。

　　让最会改变东西的人类产生畏惧感正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这些东西，都是元嘉在有了鬼的特性之后，自然而然的知道的。相比初开始的懵懂不知，现在他可算是鬼中的行家。

　　而影院这个鬼，可能现在毫无威胁力，但是在“身体”被推倒的时候也会感觉到被撕裂的痛楚，这个时候最容易黑化，怨气也最容易在此时蓬勃，这个鬼又意识不清，很容易变成彻底的怨鬼。

　　元嘉却想把这个鬼带走。

　　倒不是因为特别喜欢，一下子看对眼了的原因，要知道这个鬼连形体都没有凝结起来呢。他就是觉得自己家还缺个看家的鬼，最好是个性情温顺的，这个鬼正适合，没有神智也方便调.教，再说带走他，正好可以解决掉这里的隐患，不然总会担心他闹出什么事来。

　　——原来总是无法置身事外，只剩下个爱操心的命。

　　元嘉刚朝那边伸出手，力量都没用出来呢，许景焕就已经看破了他的意图，神色不愉的问“元嘉，你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