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湖魅影（五）

李教授前期已经带人来做过调查了，第二天一早便领着人去喀纳斯湖边撒网，希望能借以捕捉到大型的肉食性鱼类，乐正鲤和殷冉遗两人前去采访护林员老金，夏铭三人则是跟着李教授拍摄他们的行动，众人分头行事，按下不表。

老金没有回到自己的故乡，而是就在当地成了家，乐正鲤按照护林所给出的地址和殷冉遗两人直接往他家里去进行采访。

喀纳斯景区处处是树，几可参天的巨木连绵成一片林海，用深浅不一的黛青色将四下山峦装扮得分外妩媚，山中云雾缭绕，如纯色白练环绕，只影影绰绰地露出一点墨色山头。

乐正鲤抬头望着远山层峦，不禁为之精神一振，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五窍皆通清灵异常，也不知是不是昨日殷冉遗说的那句“此地灵气充沛”的影响，他此刻觉得这喀纳斯风光美得不似人间，他连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旁的殷冉遗问道：“紧张？”他曾经见过很多人害怕的时候会连续做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乐正鲤本想反驳，殷冉遗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别怕。”

乐正鲤心中好笑，暗道这家伙居然还知道安慰人，便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殷冉遗的肩膀：“有你在，要是湖底真的蹿出什么妖怪，你就变成大黑蛇去吓唬它，我到时候可以守在岸上给你加油鼓劲，做你精神上的坚实后盾！”

他们二人绕山而行，不时可以见到山脚下喀纳斯湖边掠过的美丽水鸟，乐正鲤远远看了一眼，湖水澄澈宁静，仿若一块光滑透明的翡翠安静地镶嵌在山谷之中，这样一个古老又静谧的所在，真的会有凶狠残暴的水怪肆虐？

山路尽头遥遥显出一个人影，他戴着草帽遮阳，从他朝着两人挥手的动作可以看出，正是等在此处的老金。

老金几年前就退休不做护林员了，但对于山林的热爱让他义务承担起了看护喀纳斯湖边树林的工作，他的家就安在森林的边缘，推门所见即是红松冷杉等珍贵树种，老金说，他看了大半辈子的喀纳斯树林，这早就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而不再只是一项单纯的工作了。

二人说明来意，老金笑着点了点头：“水怪的嘛，我知道的，大红鱼呢！”

在喀纳斯多年的生活让老金说话时带上了当地的口音，他说自己也就是当年看见过一回那巨大的水底生物，此后多年再未见过，说着便带两人往观鱼亭走去，这座小亭位于海拔两千多米的骆驼峰山顶上，与湖面的垂直落差足有六百多米，老金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们，这地方是观察“湖怪”的最佳位置，据说有游客就曾经在观鱼亭见到过湖怪。

乐正鲤与殷冉遗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这喀纳斯湖这么大，真长出什么大型鱼类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这地方风水好，指不定哪个大家伙就机缘到了修成妖怪了。

三人走上观鱼亭，乐正鲤这才明白为什么老金会说这地方是喀纳斯众多景点中最不可以缺少的一个，因为地势选得巧妙的缘故，站在观鱼亭上便可将整个喀纳斯尽收眼底，入目皆是青山绿水，且这时节已经入秋，山上不同的植被群落层次分明色彩各异，犹如一道天然画屏般的美丽，衬着宁静的喀纳斯湖更显动人。

白天的拍摄工作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水怪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倒是将喀纳斯的美景看了个饱，要不是好歹记得自己是有工作在身不是来旅游的，乐正鲤都想跳到湖里去游两圈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清安河里，现在最多只能在宿舍的小浴缸里泡一泡，他实在觉得很不过瘾。

老金见他满眼留恋之色，不由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乐正鲤的肩膀说道：“看！我们的喀纳斯就是这样让人流连忘返的人间仙境嘛！小兄弟你要不要也留下来，就在这里娶一个漂亮的新疆姑娘，天天都可以欣赏到喀纳斯的美景嘛！”

乐正鲤心想这可不能啊，虽然喀纳斯很美，但是还是清安镇最好啊，正待说话，殷冉遗忽然开口道：“以后再来。”

他这一路上甚少说话，难得开次金口顿时将两人的注意力全给吸引了过去，乐正鲤看着他兴致勃勃说：“你也被喀纳斯的景色吸引了？就是，这地方太美了，哎，下次一起来啊。”

殷冉遗点了点头，便又不再说话了，只将目光移开遥遥地看着月亮湾，在观鱼亭俯视看去，月亮湾像是一条长长的蓝色丝带弯弯曲曲地蜿蜒在合股之间，水面平波如镜，在墨绿树林的遮掩之间，还能隐约看见上下河湾内两个酷似小脚印的小沙滩。

老金看着殷冉遗，笑道：“这位小兄弟安安静静的不爱说话，是害羞吗？”

乐正鲤听罢此言觉得十分好笑，他算是摸清楚了，殷冉遗这家伙哪是因为害羞而不爱说话啊，是他这性子本来就话不多，就算学会了“用语言代替点头摇头”这种新技能，话也还是少得可怜，不爱说话就不爱说话吧，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于是他对老金说：“这家伙就这样，跟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一样，您可别介意。”

三人在观鱼亭将喀纳斯的地形山貌看了个一清二楚，直到黄昏时分才道别，老金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自己基本一整天都会耗在喀纳斯森林之中，若是还有需要尽管去找他，找不到就跟左邻右舍的说一声就是，他自己来护林所找他们。

乐正鲤和殷冉遗慢慢悠悠地走回了护林所，没过多久夏铭三人也回来了，众人干脆就在这六人间的宿舍里吃了晚饭，一边吃一边就白天的情况做了个简单交流。

夏铭三人说今天跟着科考组去喀纳斯湖区撒下了大网，热娜水性极好，她和当地渔民一起潜入水中，在喀纳斯湖中布下了一张坚韧的巨大渔网，网眼巨大的渔网会放过身长数十厘米的小鱼，但是只要身长达到一米以上的鱼类从撒网水域游过，就一定会被捕捉。

李教授对待水中神怪之说比较理性和谨慎，在湖边他和夏铭几人谈起自己的研究猜测，早在八十年代政府就曾组织过一次科研人员到喀纳斯进行地理考察的活动，李教授也是带队之一，他和队员们在此地发现过一种神秘的白化熊，普遍认定是经过变异的棕熊，李教授猜测，也许湖底没有什么未知的水生物，就是已知的鱼类经过变异，身长逐渐异化长大，最后被人误传为了水怪。

乐正鲤一边吃饭一边点头：“这倒是，此地灵气甚足嘛。”

话音刚落便见夏铭三人停下吃饭的动作盯着自己，乐正鲤有些奇怪，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正埋头苦吃，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听他们说话，注意到乐正鲤的目光，殷冉遗叼着片菜叶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嗯？”

乐正鲤说：“吃饭，别看我。”

殷冉遗果然低下头去接着吃饭，卫一泓扒拉了两口饭，道：“殷老大跟小鲤鱼家养似的，好听话。”

乐正鲤笑道：“卫一泓你这什么比方，简直是挑起和平人民的争端嘛，对了，你们仨刚才看我干嘛啊？”

唐中柳在一旁插话道：“鲤鱼同志你什么时候改行批卦算命了？还灵气甚足，听着就一股传播迷信思想的味道。”

夏铭点头，故作正经地补充道：“就是，违背我们节目的中心思想，来我考考你，咱们节目的宗旨是什么？”

乐正鲤忍笑道：“装神弄鬼，传播迷信。”他一面说一面在心中暗想，你们是不知道坐在旁边吃饭的这个人能完全违背科学理论变成怪蟒，这才是真的用事实反驳马克思唯物论呢。

第22章 深湖魅影（六）

第二天摄制组照旧是兵分两路行动，乐正鲤和殷冉遗在老金的带领下去湖边牧民的家中进行采访，夏铭、卫一泓和唐中柳则仍旧跟着科考队进行湖边拍摄。

当地牧民已经习惯了前来询问水怪传闻的记者和游客，面对镜头都不陌生，他们坐在自家院子里侃侃而谈：“嘿！那大鱼不得了嘞！牛马到河岸边喝水的时候嘛，它就一下子蹿出来咬住脖子，直往水里拖的嘛！那牛马被水淹得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肯定都会被吃掉的嘛！”

乐正鲤奇道：“你们这么肯定就是鱼？大鱼游到岸边应该很容易被发现啊。”

牧民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说：“很久以前就有人看见过湖怪了嘛，哪里还敢去湖边放牧，那都是自己跑散的牛马，才被湖中的妖怪捉去吃掉的嘛！”说着，他眼中流露出些微的惊惧之色，当地人素有传言说不能到喀纳斯湖畔去放牧，否则就会被湖中妖怪当做是献祭的祭品，吃掉了也没人赔。

住在附近的牧民说法都是大同小异，总之归纳起来都是说那喀纳斯湖怪硕大无比，行迹无常，若有牛马之类的牲畜在湖边饮水，常常会被湖怪当做盘中的美食吞吃掉。

其中一位牧民告诉他们，也有人说这湖中妖怪是“湖圣”，是可以保佑当地人民世世代代风调雨顺的神灵，不可轻易冒犯，让他们不要随意捕捉“湖圣”。

乐正鲤连忙追问这说法的出处，牧民便指着山林说，在山林的另一头住着一群图瓦人，这说法就是他从他们那儿听过来的。

这一个民族的古老传说，多少都会带上点儿灵异色彩，当人们遇见未知事物的时候，更多地会将其按照自己的需求进行一定的美化修饰，要用乐正鲤上学时的理论来说，这些传说神话都是当时人类对自然社会现象的解释说明，当他们无法以现有的理论加以描述时，自然而然地就会经过幻想加工，满足其精神需求。

当然，乐正鲤以前是这么认为的，自从认识了殷冉遗，见过他变成怪蟒之后，他开始觉得神话传说也许并不全是渲染加工后的产物，说不准人家老祖宗是持着科学严谨的态度认认真真地记录了客观现实呢。

他心中想了一通，随口便问了殷冉遗的意见：“你觉得这个传说靠谱吗？”

后者想了想，沉声道：“也许，我看不出，何况喀纳斯很好。”

乐正鲤寻思着他这意思大概是说，喀纳斯的风景如此美丽，又有充足的灵气环绕，不应该养出什么凶狠残暴的怪物，反正依他的水平是看不出有妖怪了，所以也许湖中真有个什么先圣一类的存在也未可知。他觉得也是，这地方这么漂亮，要是有个丑八怪一样的大癞蛤蟆之类的玩意儿在水底活动，未免跟四下风景太不搭调。

此时已近中午，热情好客的牧民便要留他们吃顿饭，几番推辞不得，老金在一旁道：“留下来吧，挽留自己不喜欢的客人，牧民们可不会这么做的嘛，你们再推辞下去可就不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