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科学》完结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站在他身旁的殷冉遗:“这是……”
“这是我朋友殷冉遗,回来跟我一起过年的。”乐正鲤轻轻碰了碰殷冉遗的肩膀,“这是杨昊,我发小。”
殷冉遗的态度还算良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杨昊也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奇怪,这男人看起来不是很好接近的样子,居然能跟着小鲤鱼回来过年?话说乐正婶不是说他今年带了媳妇儿回来,怎么不见人?
他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乐正鲤哭笑不得地指了指殷冉遗:“哪儿啊,我就是说带他回来,我妈自己听话不听完,非说我带了个媳妇儿回去……我还没谈呢!”
杨昊笑着摇了摇头:“那你今年可得让阿婶伤心了,你赶紧回去吧,得空了找我啊。”
“成!”
有了小豆丁的提前报信,家里人都知道今年算是白欢喜一场了,在殷冉遗跟着乐正鲤进门时又都觉得有些好笑,乐正妈妈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一见面就瞪了儿子一眼:“怎么不早说?”
乐正鲤耸了耸肩没有反驳,问题是母上大人你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
客房倒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乐正家住的是民国时期三进三出的老宅子,小辈儿都住在西厢,客房也是安排在乐正鲤旁边的房间,都是一早就收拾好了的,只是乐正鲤领着殷冉遗推开客房门时嘴角有些僵硬:好好一间客房,怎么打扮得跟二姐的闺房似的?
一张古色古香的架子床上挂了浅粉色的纱帐,上面的被褥枕头等等也都是米白色带碎花的样式,靠窗户边的矮桌上还放了几盆小花,看着少女气息十足。
乐正鲤的姐姐在门边捂嘴笑道:“三婶儿以为你带的是个小姑娘呢,我可是特别贡献出了一整套新被褥,就想让你新媳妇儿住得舒心些。谁知道领进门的不是小姑娘呢?”
乐正鲤简直哭笑不得,倒是殷冉遗站在床边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这床软得能陷下去,哎呦还是带着玫瑰花香……你能睡得着才怪……”乐正鲤随手试了试床,“我屋里是张大床,你今晚先跟我去将就一下,我明天再帮你换吧。”
乐正姐姐不高兴了:“玫瑰花是我问老祖宗要的玫瑰露,你还嫌弃不成?”
乐正鲤赶忙求饶:“不是不是,可是二姐……你看他这么个大老爷们一身玫瑰香……多奇怪啊。”
“你俩乐意挤一个床就挤吧,我正好把被套收回去呢,赶明儿你去后院另找一套换了啊。”
小弟带回来的这个男人身材高大眉目凌厉,要是还自带一身花香……乐正姐姐抖了抖鸡皮疙瘩,真跟金刚芭比没什么差别了。
殷冉遗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乐正鲤便让他提着包跟着自己进了旁边的屋子,两人收拾了一下这才出门吃饭,乐正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乐正鲤便问起了近日是不是镇子上有人要结婚了,他方才还看见了有人挑着聘礼呢。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是苦笑,乐正妈妈摇头道:“这哪是什么成亲呢,分明卖人呢!”
第39章 阴娶阳嫁(三)
这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十分热闹,乐正鲤听了大半天才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乐正鲤他们所见的挑夫的确是挑的聘礼,只是这桩亲事却不那么让人觉得痛快,原因无他,这是一桩阴婚。
阴婚这事儿乐正鲤倒是大概知道一些,早在《周礼》中就有相关记载:“禁迁葬者,与嫁殇者”,就是为死去的尚未娶亲的年轻男女找个配偶,主要是老一辈人觉得,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了,尚未享得人间极乐,如果不替其完婚,日后他们的魂魄必然怨恨家人不肯散去,使得家宅不安,说到底也就是迷信,以前有些风水先生为了多挣几个钱,就极力怂恿主人家为早亡的子女办一场阴婚,以免家中茔地里出现孤坟影响家族后代的昌盛。
早年间这清安镇也有过结阴亲的,不过并非为了什么家族昌盛,而是两家老人认为生前没能给子女择偶,死后也要办一场婚礼,来尽到他们做父母的责任。
当时乐正鲤刚读小学,因为乐正家在清安镇算得上是高门大户,两家父母便请了他爷爷去坐镇主婚,乐正老爷子答应了,乐正鲤这个小毛孩子见他爷爷傍晚时分连晚饭都没吃就出门去了,心中十分奇怪,便悄悄地跟在了爷爷身后,想要看看爷爷是不是单独去吃什么好吃的去了。
当时清安镇上安安静静,似乎家家都忙着晚饭,镇子上少有人影走动;残阳如血,盛夏时分的暮色浓烈得几乎快要燃烧起来,然而比这夕阳余晖更为热烈的是路上吹吹打打穿着大红衣裳的喜乐队,乐正鲤当时觉得很奇怪,这些个锣鼓手大叔以前吹的不是特别热闹的曲子么,怎么当天却跟被人扣了工钱一样,吹的调子总带着股凄凉的味道。
他一路缩着个小身子躲躲藏藏,居然也没被人发现,跟着他爷爷和那迎亲的队伍一路到了那户成亲的男方家里,扒着大门踮起脚尖往里头看,嗬,一个穿着红衣裳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正被人搀着去拜堂呢!
小孩儿对这种嫁娶之事的好奇心比少年人还重,乐正鲤一见就乐了,明天可有得跟小伙伴儿显摆的了,自己又见着一回娶新娘子的了!
他扒拉着门框张望,看见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也被人搀着走到了堂前,自己爷爷和两方父母坐在一起,看着两位新人被人这么搀着拜了天地成了夫妻。
眼看着两人就要送入洞房了,乐正鲤这才揉了揉蹲得酸麻的小短腿准备回家去,却不想他才刚站起半个身子,就看见那对新夫妻被人搀着从回廊走过,一阵风过,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吹起一个角,乐正鲤瞥眼看见那新娘子脸上带着和新郎官一般的笑意,但是这笑容却带着几分说不出怪异味道。
这两个人病了吗?乐正鲤咬着手指头想着,以前他去参加喜宴,新郎官不都是要和宾客喝酒的吗?这个新郎官可真是奇怪。他这么想着,眼睛也没离开那一对新人,但见两个身形僵硬的青年人被搀着走远,一双脚却只得脚尖点在地上,完完全全是被拖行而去的。
只不过乐正鲤当时年幼,虽然看清了这两人是被人拖着前行,却也想不通其中奥秘,他只觉得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早些回去吃饭才是正事。没想到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提溜着后衣领给整个儿提了起来,他缩了缩脖子,抬头讨好地笑:“嘿,爷爷,您也回家吃饭哪?”
乐正老爷子都给他气得乐了,道:“你下了学不回家,跑这儿来干嘛?”
乐正鲤赶忙求饶,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撒娇:“我看见爷爷往这儿走嘛,我怕爷爷饿着,叫爷爷回家吃饭呢。”
乐正老爷子细看之下见他神色间并无惧意,以为小孩子爱看热闹,躲在门外头没看见什么,便也松了手,领着小孙子回家去了。
等到乐正鲤再大些的时候来回想这件事的时候,便是一想就是一身的白毛汗,他当年总觉得是看见了那对新人嘴角都挂着笑的,只是爷爷却说他们死了三日有余,是不可能带着笑脸成亲的,他便不敢再将这件事拿出来说,如今听母亲讲起这镇上又有成阴婚的,才回忆起了这件旧事。
对于阴婚一事,乐正鲤是持保留态度的,虽说这就是民间陋习,不过毕竟顾虑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这事儿委实也算是聊表安慰,不好多言的。何况清安镇如今还保留着很多老式做派,阴婚一事虽不常见,却也是有的。
但是这一回的阴婚,却是男方已死,女方尚活。
乐正鲤听得诧异,按理说阴婚双方都应该是早逝的年轻人才对,怎么会有一方尚在人世的呢?这不是平白给自己家里找晦气吗?
乐正妈妈撇了撇嘴,道:“所以才说这卖人呢,那姑娘得了重病,听说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可这人还没走,怎么就上赶着找这么一门亲事?还不是看那男的家出的聘礼多,听说就等着姑娘咽气就结婚了……”
说起来这女方家里乐正鲤还认识,是住在平安巷街口的一户人家,姓季,他们家是卖早点的,以前乐正鲤上学时还经常去他们家买包子吃,那小姑娘扎条马尾辫,看着十分精神。
如今骤然听闻她遇上了这事儿,乐正鲤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又想着那小姑娘以前虽说不上金枝玉叶,但家里人也是很疼爱的,怎么会因为她得了重病就要想出这种法子来赚这么点卖女儿的钱呢?
二姐接过话头叹道:“有了后妈就能有后爹,她这后妈进了门就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这门阴亲一开始就是她后妈找来的,听说一开始他爸是不同意的,后来也不知那后妈怎么说的,干脆撒手不管了,估计是想着那后妈生了个儿子,他家没绝后,这就摆明了是同意了嘛!”
听街坊四邻说,季家姑娘看病大概是花了不少钱进去,季家渐渐的就不愿意管了,眼看着姑娘快要断气了,这钱却还是跟投进无底洞一般,季家这才答应收了彩礼,反正家里还有个男孩子呢,便只等姑娘死了就立刻给两家孩子成亲。
清安镇民风淳朴,虽然搞起了旅游业迎来不少新鲜血液,但镇子里的人却还是安安静静地保持着自己原本的风貌,这也就从另一个层面上意味着他们的守旧,单从这件事情上就可见一斑,虽然对此事多有斥责,但也都只是背着季家人念叨几句,他们始终认为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清官尚且难断呢,何况他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
吃罢午饭乐正鲤和殷冉遗坐在后院陪家里的老人闲聊,乐正奶奶说了一会儿就坐在摇椅上睡了过去,乐正爷爷拿了件衣服给她搭上,又笑眯眯地看着殷冉遗问道:“小殷看着安安静静的,小鲤鱼你也跟人家学点儿,别一天到晚的上树掏鸟蛋的闹腾。”
乐正鲤耳朵红红的没好意思说话,心道爷爷您没老糊涂吧,掏鸟蛋那是我几岁的事情了啊,这么当着别人损您孙子有意思吗?
殷冉遗一本正经地看着老爷子说:“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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