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只狐妖》
小舟山。
夏天仿佛住在了小舟山,肥沃深绿的草地,淙淙流水,虫鸣鸟叫,深蓝的天空上,白云滚滚而过。
海棠祖师扇着把扇子,将额前的碎发扇的一上一下,抱怨道:“这么热,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员到齐,杜横源,杜横溪,杜横淮,海棠祖师,孤竹国国王夏深,还有最重要的两个人——宁辞和沈客卿。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下姗姗来迟。
宁辞知道,本来是有柳絮之的。
草地上画着灭神符,众人已经在符咒圈外站好,宁辞看不懂,他没见过这种符咒,沈客卿在来的路上一直面色不善,他安慰道:“你放心,你相信我,我会保护好你……”
沈客卿紧紧握着他的手,宁辞觉得他的眼神中有自己看不懂的情愫,超越了深情,超越了爱,有些坚韧,有些坚忍。
宁辞拉着他的手向符咒中心走去,心如战鼓,突然听见杜横源沉沉地叫了他一声:“陌笙歌。”
“弟子在。”宁辞停下,没有回头,沈客卿的手紧紧地握着他。
“陌笙歌,你还记得为师说的话吗?”
自他出万卷阁,杜横源的话很少,然而即便很少,他还是忘了。
宁辞:“弟子记得……啊不,弟子忘了。”
杜横源:“为师要你谨记横清山弟子的责任。”
宁辞:“是,弟子谨记。”
他希望他再多说两句。
而然杜横源却沉默了。
他假装在等他,他不愿再向脚下这个看不懂的符咒中心走了。
虫鸣鸟叫间,他听见一人扇扇子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海棠祖师,她现在既没催促,也没抱怨,安安静静地扇着扇子。
时间静止了。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着,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沉默,所有人都允许了这个长时间的静默的存在。
灭神符内的两个人牵着手,紧紧地握着,没有动。
自始至终,沈客卿没有说一句话。
终于,杜横源沉沉地开口了:“动手吧。”
宁辞的心猛地一揪。
这一刻终是来了。
他想转身说你不要怕,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话未出口,沈客卿将他向后一拉抱进怀里,他感觉到沈客卿温热的呼吸和脖子上强有力的脉搏,他是这样真实的一个人,他突然惊惧了,觉得前方有一个无力回转的变故在等着他,他想逃,他想躲,却发现为时已晚。
这是个漫长的拥抱,漫长到宁辞以为宇宙死掉了,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们同星辰同寿,成为小舟山上的一块石头。
“别怕。”
宁辞手上突然空了,背上重重的挨了一掌,全身的筋脉像崩裂的皮筋那样断开,一口腥热的猛地涌了上来,他往前一踉跄,血喷在嫩绿的草尖上。
被迫往前的这一步使他现在站在了符咒正中心,他最担心沈客卿会受伤的位置。
一瞬间,草尖上所有的星星都坠落了。
事情在倒带,所有零碎的片段一股脑冲了出来。
他的第一任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他现在再清楚不过了。
为什么他总是忘记东西,现在也有了答案。
他到今夕何夕以后沈客卿离开了一阵子,因为计划有变,因为看见来者是他,沈客卿不得不去横清山再度商议。
一开始!一开始就是横清山将他托付给了沈客卿!钟浩节死了,补上来的人,就是沈客卿!
有一天早起沈客卿身负重伤,他说,是心仪的人打的,他一开始就没有说谎。
黑衣人莫名将他引到荷香村,白白受了他一掌,他当时忘了,现在全想起来了。
为什么他放完烟花信号小师叔赶到后面色不善?因为那烟花本就是为了防止他失控准备的!
从一开始就错了。
万卷阁到底有几层?
他父亲死后,剑灵最有可能藏进谁的身体?
一切的一切,水落石出。
他开始觉得灵魂在撕扯,身体里有两个人在争夺主导地位。
惊惧,不解,震惊,不臣化形,失去知觉,失去理智,只想杀戮。
他跪在地上,捂着脑袋抬头,符咒圈外的人影像被雨打湿了的字迹那样模糊。
日光下,沈客卿的脸很清晰,他身上的夔龙纹散发着寒光。
隐约间,他听见师父在喊。
“沈客卿!快动手!你是想让他死吗?!”
光圈上浮现经文,发着灵光,冲破天际,闯进来的飞鸟走兽立刻化为灰烬,一种摧拉枯朽的力量迫使小舟山风云变幻。
一只素银镯子从杜横溪身上掉下来,滚进光圈里,瞬间消失不见。
仪式启动,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他想,师父早就告诉他了。
“那你为什么关我?”
“保命。”
等他醒来,全身镇痛,经脉全断,眼前一片黑暗,周围血味冲天,身下却干燥,温软。
他身上没带一点血。
当手触到身下的事物,他再也忍不住,流出泪来。
这是那只雪白的小狐狸。
即便看不见,他也知道,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活着。
他耳边响起师父一遍一遍重复的话。
“你活着是有代价的,保护好念一。”
他跪在地上,全身匍匐,额头抵地,放声恸哭。
他心里揪起一阵剧痛,一种莫大的悲哀自九天而下裹挟了他的全身,千钧压顶般罩了下来,他胸口闷痛得快要窒息。
等他再次醒来,周身已经没有了血味。
“你放开我!”念一想要甩开这人的手,这人虽然拽着她,却没有弄疼她,他慌乱的扯下斗笠,露出一张和杜横溪分毫不差的脸,忙道:“念一!是我啊,我是小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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