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被迫复活》
只有苏红釉会记着这些无名尸骨,也只有她能够通过戒指认出其中一具尸骨,是自己因“私奔”而失踪七年之久的未婚夫楚待。
而另一具白骨,很大概率就是哑女阿婉。
“那个鬼婴,是阿婉的孩子吧?”顾绒问沈秋戟,“我在酒店里看到的那个没有眼珠的白裙女鬼,也很有可能就是阿婉。”
沈秋戟颔首:“应该是的,那晚她来找你感恶红线铃却没有响,应该是她发现了你能够看见她,就以为你能和她沟通,想请你帮忙挖出她的尸骨。”
顾绒轻声说:“可是我无法和她交流……”
普通人是见不到鬼的,就连沈秋戟平时想要见鬼都得用柳叶擦眼开阴阳眼才行,阿婉生前是个哑巴,死后同样不会说话,无法和他交流,顾绒心想:如果他当时能知道她的意思,或许他们也不必经历后面鬼婴遮眼带路的事了。
自己撞见阿婉的那一晚,顾绒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如果阿婉是正常死亡,那她的眼眶绝对不会是血淋淋空荡荡的。
“具体的事情或许只有苏红釉知道。”沈秋戟拍拍顾绒的脊背,“今晚先睡觉吧,等苏红釉回来,我们也许就能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的,可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顾绒哪里睡得着?
这一夜他半梦半醒,天不亮就醒了过来,且豪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沈秋戟向来浅眠,顾绒一起他也不想睡了,就打算陪着顾绒去外面散散步。
不过下楼后,他们却碰见了坐在一楼大厅里抽烟的苏红釉。
她漂亮美艳的面容隐在缭绕的白色雾气之后,很像顾绒第一次在月亮湾窗前见到她时的模样。但那时的苏红釉妆发精美,现在的她素面朝天,嘴唇上也没有涂她惯用的红色口红。
她看见两人下楼后,立马将手里的烟熄灭了,像是怕呛到他们。
“这么早就起来啦,你们也没睡好吗?”苏红釉看见顾绒眼底下的青黑笑了笑,“昨晚大家应该都吓到了吧,抱歉……我昨晚有些失控,没能尽职尽责把大家送回来。”
苏红釉指的是温泉套餐,温泉套餐里包含了免费接送的服务,但是昨晚最后他们是自己另外掏钱打车回来了。虽然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没人会来责怪苏红釉,但苏红釉还是真诚地给他们道了歉。
顾绒看着苏红釉憔悴的面容,问她道:“红釉姐,你是一夜没睡吗?”
“睡不着啊,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答案,我哪里睡得着?”苏红釉眼里有着不自然的亢奋和打转的水光,她后面的话与其说是在和顾绒说话,倒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所有人都告诉我说他和阿婉私奔了,可我偏不信,我相信他们不会丢下我的……他们确实没丢下我,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就算他们真是私奔了也没事,起码那样他们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还有阿婉的女儿,她还那么小……”苏红釉又取了根烟咬着,却没点燃,用空余的一只手在顾绒和沈秋戟面前比划,“她的头骨还没我巴掌大,大周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大周这个名字顾绒没听过,苏红釉告诉他们,这是阿婉丈夫的名字。
阿婉是个哑女,不能说话,性子又软弱,嫁给了大周后就经常被打,她和楚待还有苏红釉,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楚待和苏红釉看不惯大周的所作所为,帮着报过几次警,但都不了了之——阿婉她没法出声,不管大周说什么她都无法为自己辩解,苏红釉如果帮着阿婉说话,回头大周会打阿婉打得更狠。
这种情况直到阿婉怀孕了才好些,但在大周喝醉时也还是会被打。
彼时苏红釉在月亮湾上班,每次大周喝醉后她就会在三楼开一间客房给阿婉暂住,等到大周酒醒了,她再把阿婉送回家。
苏红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回送阿婉回去都没出事,结果那天她因为酒店的事情忙得抽不开身,拜托楚待代替她去送了一回阿婉,自此,她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两人。
村里人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的手从大周家里跑出来,那时阿婉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步履蹒跚,他们竟都有脸偷情,真是不知羞耻。
还好两人知道还懂得些廉耻,知道跑得利落些不回来,不然留在村里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直到见了那具小棺材板才知道,他们哪里是私奔?肯定是楚待送阿婉回家时,他们看到了大周提前准备的小棺材。”苏红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阿婉还没生呢,他们就把小棺材给备好了,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阿婉生的是个儿子,这副小棺材板就用不上。
可如果阿婉生的是女儿呢?
那就可以当日便以“早夭”的名义下葬了。
楚待和阿婉大概是看到了棺材板,知晓了大周的打算,两人便决定逃回月亮湾,但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最终连同着那一个可怜的小女婴被埋在焕山后山,成为连墓碑都没有的野坟。
“我好恨啊……”
“我报过警,但是那时村里没监控啊……大家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跑出村了……他们真的看到了吗?”
苏红釉字字泣血:“我其实也早就想过他们死了,我以前不信鬼神的,我觉得世上如果真有神,他为什么不救救阿婉?后来我觉得有鬼也好,我在酒店里独自玩许多招鬼游戏,如果世上真有鬼,那我兴许还能见见死去的阿婉和楚待。”
“我召不到鬼,便会心中暗喜,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死,所以叫不来魂。”
“可我无论怎样做,我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苏红釉掩面恸哭,哭得身体抽搐,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搭在她的肩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然而苏红釉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顾绒缓缓抬头,再一次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总是站在苏红釉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楚待其实一直都还在她的身边,阿婉也在,可是苏红釉看不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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