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鹿笙》完结
俞林在壶中加了沸水,递壶再斟:“想来刘总也为了这事愁苦呢!刘总大可不必担心,在这花花世界,但凡钱能够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情。”
刘爸双手捧杯放去,待俞林斟满之后再端起来,依然不说话。
俞林将壶放到茶台上,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俞家有意相助刘总!”
这句话,在刘爸来之前就是预想之一。但预想终归是预想,现实毕竟是再实,刘爸听到这句话,双手止不住微颤;杯中茶汤跟着微荡,些许溅出,顺着手背滴在桌上。紧接着,又是一口饮尽。
欣喜是不掺假的,但刘爸努力按下欣喜,反而小心翼翼询问:“有俞家相助,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不知道刘某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俞家?”
天上没有白占的便宜,得到帮助,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生意场上,价值交换才是真理。
普洱到了俞林手里,那才叫真正的品茶。辨色、闻香、试汤……也许是因为年龄太大了,他说话总是慢悠悠:“说起来,俞家跟天和集团也有合作项目,俞家帮了刘总,无异于背后捅天和集团的刀子。不过,谁让鹿笙关心刘总家的公子、一定要让我出面帮忙呢?”
鹿笙——这才是重点!!!
听到那个名字从俞林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刘爸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想立刻起身走人,但意识里又有某种力量将他牢牢按在椅子上。内心里,他开始和自己博弈;旁观的俞林,却仍在悠闲喝着普洱。
果然没那么简单,俞家肯出来帮忙,并不是刘爸有大多面子,也不是刘爸的公司有多么大的发展潜力,而是因为鹿笙跟刘星宇关系匪浅!
刘星宇和鹿笙的关系,这是刘爸心里的一个结——这似乎已经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刘爸一度以为只要再有谁提起这件事他就会掀桌翻脸,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真的做不到。
现世的时间每过一秒,刘爸内心的斗争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反复斟酌,他还是咬牙:“犬子的事情……让老爷子您见笑了。他……我还是希望他将来能够结婚生子,延续刘家血脉。”
这相当于婉拒,终于让俞林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老爷子突然笑了:“刘爸莫要担心,我这不是威逼。我来既然来了,话也说出口了,忙是一定要帮的。至于令*公子今后究竟要如何,那是你们刘家的事,我不会有任何要求。”
这就是现实至极的生活啊,有些帮助,想推都推不掉。俞老爷子虽然说得悠然,其实暗示非常明显——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刘爸是个聪明人,目前应对一个天和集团已经乏术无力,如果再得罪俞家,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弄不过天和集团,最多也就是公司破产;得罪俞家,生活必定处处受堵。
还好俞林说了他不干涉刘星宇的事情,算是给了刘爸一个天大的台阶。刘爸只得应了,并且再次感谢俞家愿意相助,这才能够喘着气回到家——是的,是直接回家,而不是回公司,因为半路上刘妈就打电话让刘爸快点回家,家里来了贵客。
现实的真相就像俄罗期套娃,层出不穷;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判定是惊喜还是惊吓。刘爸匆匆赶回家,就见客厅沙发上果然坐了一位贵客,一位比俞林更难得见到的贵客,驱魔世家容家的本代家主,容中兴。
刘爸的父亲就在灵界混过,因而刘爸本人对灵界的消息偶有关注,容家家主他自然认得。灵界原本就高于人界,容中兴自然比俞林尊贵;再说,就算当年刘家在灵界全盛之时,也不及容家今日在灵界势力十分之一。刘爸晓得轻重,进门之后就赶紧上去打招呼,心里却嘀咕不断: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又跟那个鹿笙有关?
容家主只字不提鹿笙,和刘爸重分宾主落座之后,他十分认真地说:“来得唐突了,刘总莫要心慌。我来呢,不是为了你夫妇二人,而是为了刘星宇。实不相瞒,我见刘星宇是一块修行的好料,一直有意将他收归门下。只是,刘星宇这孩子说了你们刘家家规厉害,不允许家中子弟沾染修炼之事。我查过,知道刘家曾经也是灵界正道,也明白刘家脱灵界而入人界的苦衷,所以一直只在暗中调*教刘星宇,算是没有正式名分的师徒。刘星宇一向用功勤勉,这几天却罕见没有露面,而且连声招呼也没事先打,所以我才冒昧过来看看。”
刘爸:“……”这可不好办了,刘星宇这兔崽子怎么就跟容家扯上关系了呢,还是正儿八经的容家家主!容家现在可是灵界正道H省的第一世家,要人都要到家里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75章 又见浪漫制造机
人活于世,不是仅凭“骨气”就能够打拼天下。在各种规则、潜规则之下,妥协不可避免。凡人在修行者面前,根本没有叫板的实力;凡人和修行者之前的能力差距,正如蝼蚁之于凡人。
容中兴不急着让刘爸把刘星宇放出来,而是率先承诺了刘星宇如果拜入容家门下可以得到的种种好处。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容中兴单拎出来强调:“我猜,刘总之所以反对刘星宇修行,是担心他特异的体质暴*露从而招来终生灾难。舐犊情深固然令人感动,但刘总想必也知道,有些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与其终生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不如发奋自保。如果刘星宇练成一身本事,区区邪道哪敢觊觎他的体质?再加上容家护持,除非遇到绝世魔头,否则刘星宇此生必定安大于危。”
刘爸是个生意人,各种得失的算计只在转眼间就能够完成。经容家主这么一说,他还有什么不能放心呢?师徒关系亲如父子,如果刘星宇正式拜入在容家主门下,那无异于找了一个非常给力的干爹。这时代,拼爹已经成了一种潮流,人界如此,灵界亦然。
如果说天和集团的动作就像晴天霹雳,那么俞家主动示好就是抵在勃颈的一把双刃剑,唯独容家主的到来像是一抹阳光照亮了刘家连续几天的阴霾。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星宇终于被从卧室里放了出来。如今也不时兴古代那种繁复的拜师礼仪,在刘爸刘妈和容家两位随同长老的见证之下,刘星宇向容中兴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师徒之份算是坐实了。
刘爸心里挺美的,如此一来,刘星宇就算是容少主的嫡亲师弟了——刘爸可是听说了,容少主是惊世艳艳的修行天才。这还不算,据说少主夫人“苏氏”的修为才是容家真正第一,并且少主夫人的娘家势力极强。这样算来,就算刘星宇这辈子于修行一途平庸无为,至少不会被欺负。
人界和灵界毕竟存在不可逾越的巨大鸿沟,凡人得到的灵界消息,往往都不尽详实。譬如,刘爸就不知道容少主夫人“苏氏”其实是个男的——甚至连人类都不是。
刘爸更不知道,容中兴之所以亲自上门收徒,一来固然是看中了刘星宇特殊的体质和修行天份,有意为容家吸纳人才;二来容家一直想把大巫师鹿笙拉进来,这才痛快答应了鹿笙请求。
要知道,鹿笙虽然在某些目标上与容家一致,但大巫师毕竟游离于正邪之间,苗疆的巫师和蛊师也会因此而立场摇摆。容家,甚至灵界正道,都不可能要求蛊神做什么,就算蛊神只是妖神不是正神,香球也是脱离了灵界的货真价实的神;于是乎,拉拢大巫师就等于形式上整合了苗疆势力——如果因为一个刘星宇就能够得到大巫师鹿笙的加入并全力支持,这桩“买卖”简直太划算了!别说容家,就是让tian朝灵界南方的正道领袖龙虎山张天师亲自上门收徒,也是很有可能的。
拜师过程结束,除非师父将徒弟逐出师门,否则这层师徒关系就是“不能退货的买卖”。一切落定,容中兴这才慢悠悠说:“星宇这孩子大概命中注定跟容家有缘,我那个孩子也是,虽然某些方面看起来离经叛道,但最终结果却好到出奇。不瞒刘总说,我儿子娶的是一位男子,正是这位‘儿媳’帮助容家一举坐上H省头号驱魔世家的宝座,我这条老命也是他救的,并且,我现在也有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孙子……”
说到容家今日之兴,容家主滔滔不绝,听得刘爸和刘妈各种凌乱。到最后,容家主甚至一口断言:“我听说星宇正在跟一个男孩子谈恋爱呢,这种事情啊,刘总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指不定哪一天,为刘家招来好运的就是那个男孩子呢!”
尽管容家主点到为止,刘爸却有一种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感觉。细细回想这几天的事情,总觉得是一场大阴谋,但,以刘爸的认知,无论如何也找不出证据证明三件事之间有实实在在的联系。就算鹿笙是个修行者,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同时调动人界的天和集团、世界船王俞家、灵界的容家呢?
生意人往往会做出两种测量,一种是最坏的结果,一种是最好的结果。刘爸各种腹诽抹黑鹿笙之后,转念一想:如果一切都是巧合,那么,容家主说的话就很有道理了。容家的“男媳妇”给容家带来好运,这个鹿笙主动请求俞家帮我对抗天和集团,这算不算是一种好运呢?唉,可惜忘了询问俞林老爷子,鹿笙跟俞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因为知晓灵界的存在,刘爸从来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相信人定胜天,也相信命由天定。命运这种东西真是玄之又玄,刘家先祖曾经在灵界摸爬滚打,如果先祖们知道子孙后代为了安逸而脱离灵界,会不会认为子孙不肖呢?
做父母的有时古板一些、保守一些,其实也是为了子女好。如今刘星宇拜了师,那就真真正正算是灵界的修行者了,既然身在灵界,就不必在乎人界的这许多世俗看法。男男能不能结合,在灵界并不是一个艰难抉择的问题。
比起刘爸,刘妈对刘星宇更宠一些。刘妈最担心的是刘星宇安全,至于刘星宇性向如何,刘妈反倒比较看得开。
多年夫妻,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刘爸终于松了口:“刘星宇,你伤好了就滚回去上课,不要赖在家里偷懒。师父那里,你也要经常过去问安和请教,既然入了修行之途,就要勇往直前走下去!”
刘星宇美滋滋应了,迫不及待跑回房里换衣服,好几天没跟鹿笙见面啦,心里想得慌。
刘爸一记眼刀过去:“急得像个猴儿一样,一点规矩都不懂,你师父还在这儿呢——明天再回学校,今天咱们要摆个宴席,得好好谢谢你师父收了你做徒弟!”
容中兴笑眯眯点头,暗中向陪他来的长老丢眼色。长老借故离开了一小会儿,偷偷把消息放给鹿笙。
宴席之上,刘爸忽然接到天和集团张云歌的电话。
张云歌表示:“俞林老爷子亲自关照,我这才知道刘总原来是一家人。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之前都是误会,刘总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让天和集团立刻中止跟生产厂商的谈判,这样一来,他们必定有压货的压力,刘总的公司就可以用相对低的价格拿到货啦!”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这大喘气的……刘爸挂上电话之后按捺不住狂喜,喝了个尽兴。
这一回,公司不仅没有损失,还能顺势坑了生产厂商一把并且站在道德至高点。刘爸心里,竟开始默默认同容家主关于“男媳妇招好运”的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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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星宇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黄昏,他被“软禁”五天之后返回学校上晚自习。进出校门的学生那么多,刘星宇一眼就看到了静静站着的鹿笙。鹿笙跟他对视,就像黄昏时已经升上柳梢的一弯月;鹿笙是冷的,是静的,却跟刘星宇这个小太阳呼应着。
滚滚人潮横亘,却不似银河一般宽阔无情。这道由学生组成的“河流”,自然而然带着人情味、带着叽叽喳喳的嬉笑怒骂、带着花季的艳和雨季的愁……终归,它隔不断两道胶着的视线,更隔不断为彼此跳动的两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