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风雪
稍时,镇国公发现了他的偷懒,喝令银止川检讨。
银止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罚出列后站在哥哥们面前,大声道:
“我就是不想为他们什么劳什子的王族江山拼命!”
镇国公扬起的藤条下一刻就要落在他身上,简直要被这肆意妄为的幺子气得肺疼:
“孽障!”
“本来就是!”
少年一梗脖子,意气风发身形单薄:“如果君王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爹为什么要告诫我们敛藏锋芒,不可露才?”
“——王族,就是把我们当他们看门狗罢了!”
还是棵小白杨一样的银止川倔强道:“我不想当狗,要当你们当去!”
他真是他们银家最叛逆的儿郎,一度镇国公觉得如果哪天他们家遇到灭门之灾,指不定都是银止川惹出来的。
但是……偏偏是这样叛逆特殊的银止川,却成为了被濯银之枪选中的人。
“你想为什么刺枪?”
在银止川举起濯银之枪的那一天,镇国公疲倦地望着他,他坐在台阶前,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低哑说:
“……你可知你破开封印的是杀伐之枪,乱世之枪?如果你没有一颗坚定的心,那么得到这柄枪,将会给中陆带来灾难。”
那时他们头顶是漫天璀璨的星斗。
银止川那时还不到十四岁,正是顽皮的少年心性,他在心里想,我只是想提枪,就这么拿起来了啊。你们做不到吗?
“算了。”
镇国公看着幺子这么一副无聊的神情,大概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将这柄枪收起来。待你来日想好为什么提枪而战时,再交给你。”
他抱着濯银重枪的封匣走了。银止川看着他的背影。
老将军的背影在夜里显得沧桑而伟岸,他耳旁响着父亲离开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止川。你要记住,战,永远是为了守护。”
但那时银止川并不明白是什么道理。
他好像活在一片混沌的醉生梦死中,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只有美姬和醇酒刺激着他的感官,令他感到自己还活着。
直到下午西淮轻轻地落在他颊边一吻,从此鸿蒙散去,天地初开,银止川倏然明白了镇国公对他的说的“守”的含义。
他终于找到什么可以守护的东西了。银止川想。
他甚至在一片朦胧之中,感受到了濯银之枪的位置。它于一片黑暗之中,静静地发着光……
…………
“腰还疼吗?”
早上,西淮醒了,银止川早躺在一边,手指夹着他的一缕头发卷着玩。
西淮眨了眨眼,“嗯”了声,朦朦胧胧的,是那种刚睡醒的迷蒙。
他说着要转过身去,背对着银止川,再睡一会儿。然而少年人脖子白,那一粒粒暧昧青紫的痕迹根本触目惊心,看着就叫人忍不住想再亲一遍。
“别动。”
西淮推了银止川一下:“我要睡觉。”
银止川咬着他的侧颈,很戏谑的,只是轻轻地叼着吮,低低笑说:“我只咬一下。”
西淮挣不开,也就由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银止川发现他根本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养神。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微动。不由笑得更厉害,手指也伸过去在那蜷曲乌青的眼睫上拨着:“在想什么呢。”
“你想知道?”
西淮懒懒问。
他从前总是清清冷冷的,但是昨天之后,就仿佛被人撬开了另一面少为人知的性格,比起从前总是不喜不怒的冷淡之态,更添几分少年人的骄纵天性。
“嗯。”
银止川说:“你说。”
“在想……”
西淮闭着眼睛静了一会儿,而后笑了一下。用清清冷冷的嗓音说:“你有多喜欢我。”
银止川一下就笑了:“我有多喜欢你?”
“这还用想么?”
他道:“如果一个人真的喜欢,那种喜欢是不用揣摩的。他的眼睛在会说,神情会在说,他的一言一行都在诉说他的喜欢。一份如果还要靠你去猜的喜欢,那麼答案多半是不喜欢。——这么看来,我表现还不够明显。”
他轻轻啄着西淮的面颊,轻声说:“那我再表现一点?”
西淮缩着脖子笑着推开他:“走开。”
他真是不一样了。
银止川在心里说,他从前看西淮笑,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但是现在西淮却越来越爱笑。
而且那种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态,甚至有点媚,就像一只猫吃饱喝足后蜷着尾巴晒太阳。
说不出的放松和惬意。
这就是他也喜欢一个人之后,所会表现出来的模样吗。
银止川咬着西淮细而瓷白的手指,在心中想。
只是他终究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的惬意是真正的放松,有时候却只是彻底的迷惘和堕落。
而今的西淮就是属于后者。
他彻底自暴自弃了,与银止川缠绵着,沉沦着,不再去想那些挣扎纠葛的事情,只是沉湎于这俗世的短暂欢愉,纵享浮生。
(这一段是不是真的干!标红个毛线啊)
“你与王寅熟识吗?”
任银止川亲了一会儿,西淮倏然问。
“嗯?”
银止川微顿。
王寅是王为良的儿子,除了他们上次一起去参加珍品展,西淮与他们应当没什么交集。
银止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有一个朋友。”
西淮慢慢说——
他青丝如瀑,陷在被单中,真是说不出的旖旎勾人。
“他曾经世代为王家家奴。”
中陆有五国,除开梁成,盛泱,燕启,和已经灭亡的云燕,最隐秘莫测的大概就是上京了。
上京处于一片沙漠之中,周遭少有绿洲。除了一年中既定的几个日子,居民会出来与边境通商,其他时候大多都闭城锁国,不与他国交往。
他们的城主姓花,是名神龙不见首尾的刺客首领。
传说这位“花君”手下有上千名刺客,能在一夜之间取走任何人的头颅。
只要你给钱,他就替你杀人。
甚至连上京城主的这个位置,也是他用暗杀术从原城主那里抢来的。
但是,只有西淮等极少数人知道,这位“花君”,其实是个残废。
他与银止川,楚渊等人并列“明月五卿”,却实际上只能终日坐在轮椅上。
是个清秀得甚至有些女气的苍白公子。
西淮,以及众多细作,是他从燕启人那里买回来的。那大概涉及到某些利益的互换。
他手下有两个最得意的刺客,一个叫冷四春,一个叫莲生。
这两名刺客是能孤身潜入他国,悄无声息地杀死王侯公卿的人物。人称漠北双刃。
也许是因为自身残废的缘故,花辞树很精通机括之术,造出了许多精巧无比的机械。
例如“流金沙”,“飞廉转石仪”,“九曲连箭筒”等等配备后能将战力放大十倍以上的机械。
但是,机械也好,刺客也罢,花辞树所作的一切努力,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化作一只刺进盛泱心脏的长矛,让这个国家灭亡。
“王家。”
斟酌了片刻,西淮还是忍不住轻声问:“近二十年有没有做过什么招仇家的事?”
“嗯?”
银止川一顿:“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没有什么。”
西淮的声音很轻,好像有些漫不经心的:“只是我这位朋友恨极了王家,曾说他们手上沾的腥血,这辈子也还不清。我有些好奇为什么。”
“那也许王寅那小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银止川笑道:“这些望门世家,只在乎与自己同等地位的人。若你问他曾踩死过多少只蝼蚁,他只会一脸茫然地望着你。”完结小说就在完=结=阁www.wanj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