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觉醒
“砰——”
聂刚强开出第二枪,然而因为心绪不稳,明明瞄准谢思芒,却还是偏了。
子弹只擦过鲸鲨肚皮。
“你俩离开这里!”聂刚强对着胡灵予和路祈大吼,狭小空间里,无论流弹还是鲸鲨,对于两个小孩儿都是致命危险。
“你们谁都走不了……”谢思芒的声音愈发低而空,像隔着厚厚海水,混沌,悠长。
聂刚强循声再次瞄准,却发现谢思芒挪了个柜子挡在身前。
可惜他现在过于强壮,躲避的重点又全在要害多的上半身,一条腿竟没有完全挡住。
聂刚强不再给他机会,举枪,瞄准。
“砰——”
第三朵枪火,转瞬之间,暗室亮如白昼。
子弹准确击中谢思芒小腿,发出的却是弹头击中金属的奇怪声音。
聂刚强愕然。
等着谢思芒哀嚎的胡灵予也猝不及防,难道这家伙谨慎到在腿上放了金属护板?
“咣当”一声,柜子被人推倒。
鲸鲨面对聂刚强,将身体全部暴露在侦查科□□口之下:“终于等到了,”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完全起效的时间太慢,是涅槃唯一缺点。”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聂刚强总觉得鲸鲨的头好像和刚才比又有了一点变化,皮肤上也隐约出现条纹和斑点。
一路看着谢思芒兽人化的路祈和胡灵予,却再清楚不过,何止变了一点,对方根本一直在兽人化进程中,从头颅到背鳍,从肌肉到力量,现在已经蔓延到声音和皮肤。
也就是说,眼前才是涅槃药效下,鲸鲨的最终兽人化形态。
“我有一只孔雀,叫招摇,本来应该早就到这里跟我汇合,现在还没到,恐怕也是栽在了罗队长手上……”
鲸鲨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怕他,怕被招摇的开屏蛊惑,招摇对自己的本事也十分骄傲,但他却心甘情愿跟随我,听命于我……”
“不是因为涅槃,而是因为我比他更懂得掌控人心……”
谢思芒的声音远去。
遥远的不知名处,却传来另一个幽深空灵的叫声,像在海底的另一端,穿越海底深沟,翻过海面巨浪,历经千万里才来到你的面前。
小狐狸和梅花鹿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下来,身体也跟着放松,仿佛置身海面之下,随着海流轻轻飘荡。
聂刚强举着枪的手也开始发软。
两个被抡到地上原本想再爬起来的侦查科队员,动作也变得迟缓,脸上流露一种欣然迷离的向往。
那叫声还在继续。
是鲸鲨。
在场的每个人都还在潜意识里存有最后一丝理智,这是鲸鲨在叫。可是听着,那声音分明来自四面八方。
一群沉睡在海底的远古巨兽,悠然苏醒,用叫声冲破厚厚海水,连接重生的喜悦与欢欣,诉说被遗忘的伤感与悲凉。
所有深陷其中的人,被呼唤,被倾倒,被陶醉,最终心甘情愿沉入海底。
“砰——”
第四声枪响。
火光未暗,硝烟尚在,胡灵予和路祈忽然感觉到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
他俩缓缓清醒。
幽暗视野中,两个侦查科队员重伤在地,陷入昏迷,仅剩聂刚强坐在他俩身前,以血肉之躯为屏障,持枪的手颤巍巍对准不远处的鲸鲨。
小狐狸和梅花鹿的胸前都印着血手印,那是侦查科长刚刚推搡留下的,为了唤醒他们。
而现在,聂刚强那条胳膊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了。为了抵御鲸鲨叫声,他用最后残留的一丝清醒给了自己肩膀一枪,流出的血把深色外衣染得更深。
面对枪口,谢思芒却完全不躲,语调带上笑意:“你现在还扣得动扳机吗?”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正常。
鲸鲨叫声结束,似有若无的余音却在狭小空间里久久不散,闭上眼,仿佛仍有声音在海水里流动。
聂刚强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想扣扳机,却只能让胳膊抖得更厉害。
谢思芒微笑上前,伸手握住侦查科长颤巍巍的手:“把枪给我吧,逃跑的时候正好可以防防身。”
聂刚强握紧不松。
谢思芒眯起眼,正欲发力强夺,却感觉到聂刚强的手忽然稳了。
他猛地将那只持枪的手往上一抬。
“砰砰砰砰——”
连续不断的枪声,全部射向天花板。
直到子弹用尽,聂刚强的手指仍在扣动,似乎那已经成了某种执念。
谢思芒“啧”一声,松开手。
聂刚强胳膊无力地坠到地上,射击动作终于停止。
“就这么舍不得,”谢思芒居高临下,“连几颗子弹都舍不得留给我。”
聂刚强冷笑,却丝毫没有柔和他坚毅棱角:“你这么能耐还、还要什么枪……插个翅膀,飞吧……”
“飞是要飞的,不过飞之前——”谢思芒转过身,看向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清醒过来的两个小朋友,“咱们得有始有终。”
聂刚强变了脸色,已无法挪动身体的他嘶哑着吼:“行动队马上就到,拿着你想要的赶紧滚!”
“谁都可以放,他们两个不行。”鲸鲨摇头,健硕到恐怖的身躯走向一鹿一狐。
忽然一双手臂从后方死死抱住他粗壮的腰,是聂刚强。
“快跑——”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喊出最后一声,震天响。
七年前,他没能救下路祈父母。
七年后,他不想重蹈覆辙,哪怕豁出命。
谢思芒彻底不耐烦,抓住腰间的手三两下扯开,转身照着聂刚强就是一脚。
侦查科长直接飞出,咣当一声撞倒柜子,并在惯性里继续飞出去一米多,直到撞在墙角,再也不动。
鲸鲨的身体却也在这一刻僵住。
他惊诧低头。
一只鹿角从他的后背刺入,穿过几乎坚不可摧的肌肉,从左胸刺出。
那个被短尾嘲笑过的“怎么比别人小一圈”的鹿角,此刻已经完全长成。
枝桠繁茂如树,是雄鹿最利的剑。
觉醒日之庆(13)(“我们的劣势是天生的就...)
鲸鲨的血慢慢渗出, 将沾血鹿角染得更红。
属于梅花鹿的野性之力仿佛一瞬之间爆裂,又从四面八方涌来,犹如一块块钢板, 将鲸鲨包围,挤压,甚至试图碾碎。
“不可能……”谢思芒喃喃自语。
即使最强壮的鹿科,即使就像此刻这样爆发,一头鹿的冲顶力也绝对没可能顶穿他的躯体。
鲸鲨缓缓回头,竟对上路祈的脸。
错愕与恍然在谢思芒眼中交替。
梅花鹿没有兽化。
仍保持着半兽化的路祈, 头上只剩一只鹿角, 另外一只齐根折断, 被他握在手中, 此刻已没入鲸鲨身体。
知道以头冲顶力量不够的梅花鹿, 居然生生掰断了自己的鹿角。
血从梅花鹿头顶流下来, 流进他的眼睛,火烧一般,又从脸颊滴落。
谢思芒看得出神, 仿佛咫尺相对的不是“行凶者”, 而是某种惊艳又美丽的发现:“再凶猛的原始兽性, 也比不过人类手中的武器, 对吧……”
路祈没有说话,只是凝聚在手上的野性之力再度激发,将鹿角又狠狠向前推了半分。
谢思芒身体一僵,完全鲨化的脸上已经无法表露出疼痛或者难受这样精细的情绪, 仅剩的人性只残留在声音里。
些许虚弱, 却毫无狼狈:“你知道在我看来,一个弱势科属身上最难得的品质是什么吗……”无需梅花鹿, 鲸鲨自问自答,“不是聪明,也不是身体素质有多天赋异禀,是够狠。对别人下手要狠,对自己下手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