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安正襟危坐，把那些调皮的小线头全都收回去，用自己的手指感受这把键盘的温度。

　　充沛的精神力能量唤醒了键盘上面的星海，流动的金色光点随着楚安指尖倾泻出来的文字一起呼吸、起舞。

　　不知过了多久，楚安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符。

　　窗外夜色深沉，屋子里没有一丝声音。

　　宁白还没回来吗？

　　他慢慢走下阁楼，蓦然看见客厅里亮着一盏幽暗的小灯。

　　宁白孤身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茶水。他似乎在思索，完全没注意到楚安的动静。

　　茶香幽幽飘散。

　　那不是昂贵的云迪斯红茶，而是楚安从遥远的K12矿区给宁白带回来的礼物，是伊洛熏制的金粉蔷薇。

　　他嘴上说着嫌弃，此时此刻，却如此珍视地捧在手里，在漆黑的夜晚，看上去那么孤独。

　　“想什么呢？”

　　楚安轻轻走到宁白的身边，从他的手里接过热茶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宁白抱在了怀里。

　　“晚饭吃了吗？”

　　“吃了……营养剂。”宁白靠在楚安的怀抱里，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雄主，您今天去了兰达那边？”

　　爱丽丝甜品店的购物礼盒就放在桌上，宁白一进门就看见了。

　　“是，雌虫自强协会找我去参加他们的活动。”

　　宁白疲惫地说：“我明天就去跟他们讲清楚，以后不要把您扯进去。”

　　“宁白，”楚安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用精神力能量笼罩住他的整个身体，“那些雌虫算是你的同志吗？”

　　志同道合者，谓之同志。

　　宁白愣了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的意思。

　　“……同志？”

　　“或者这样说，你觉得你们可以一起努力，实现你想要的未来吗？”

　　“雄主，我不懂您的意思……”

　　楚安叹了一口气：“他们太软弱了，自私、算计、缺乏行动的勇气。我不是在指责他们的道德，我只是客观地就事论事。你和他们合作，要小心。曲暝可以在雨中为你撑一把伞，他们不会的。”

　　“嗯，”宁白低声道，“曲暝……如果曲暝还在就好了，公司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论和谁合作，都要我自己去谈。”

　　“药物合法化的决议通过了？你要开药物公司？”

　　“通过了，我把那些家族都搞定了。公司只是过渡性的方案，等到时机成熟，有关‘药’的一切都会让全体雌虫免费共享。现在的种植繁育技术已经很完备，甚至不用太多的精神力‘种子’，就能收获很多的‘果实’。

　　很快，我就要把虫口普查的结果公之于众，我要全面监测青少年雌虫和雄虫的身体指标，通过科学的针对性训练全面提升虫族的精神力等级。

　　我要减税，反垄断，拆分那些大型的家族企业集团，我还要打击腐败，重新梳理律法，整顿吏治。”

　　宁白在楚安的怀里蹭着：“可是，雄主，我好累。我好像一直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踏进万丈深渊。”

　　楚安拥抱着宁白：“要相信，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那么黑暗了。季山虽然是野心家，但他做的事情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公众的认知，甚至我在遥远的K12星球也见过他的著作。

　　你看，矿区的矿工推翻了笼车，商业街的商户也做出了抗争，还有无数的工厂、学校、街区，在你看到的地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一切都在改变，这些改变就像稀疏的星光，但汇聚在一起就是刺破黑暗的光芒，足以动摇整个社会的根基。

　　你要相信，不是只有你自己在努力改变这个世界，你站在高处，但低处也有你的战友和同志。握好你手中的枪，有民众的拥戴，有武装力量作为支持，你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嗯。”

　　楚安吻了吻他的额头：“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

　　“……以后？”

　　“就是，你的理想实现以后，退休以后？”楚安笑笑，“我们去哪定居？我记得你上次出去打仗，给我看了一片很美丽的风景，在这个宇宙中还有很多美丽的地方吧，我们找一个，在那边安静地生活，怎么样？”

　　“您不想住在这里吗？”宁白问，“远离繁华的城市，生活会不方便，万一……万一我们有了虫崽，小朋友上学也是问题。”

　　“哈哈哈哈。”楚安发出一阵明亮的笑声，“你想得真多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只希望你能轻松一点，快乐一点。”

　　“……您不想和我生虫崽吗？”

　　“想。”一些念头忽然从楚安的脑海中闪过，“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哪怕有一天，我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也不会太孤独。”

　　“宁白，有些话我没跟你说过，但你应该早就有所察觉……”

　　“是的，雄主，”宁白在幽暗的灯光下啄吻楚安的脸颊，“我明白，您也曾在某些特殊的瞬间，把我放在心上，对吗？我已经心满意足。”

第62章 钟声

　　楚安与宁白在客厅里拥抱亲吻了很久。

　　然后, 智能管家走到他们面前，打断了旖旎的气氛，彬彬有礼地通知说：浴缸已经准备好了。

　　宁白懒懒地从楚安的怀抱里退出来, 面无表情地伸出胳膊, 给无辜的智能管家按下了关机键。

　　楚安不禁发笑，然后拉着宁白的手，把他拉进了热气缭绕的浴室里。

　　“是我让它们准备的，你今天工作太累了, 洗个热水澡，晚上好好睡一觉。”

　　宁白挑着眼皮偷瞟楚安：“您……一起吗？”

　　楚安摇摇头，看着宁白略显失望的神情, 笑道：“但是我想帮你洗, 可以吗？”

　　深夜寂静，满耳只有水声。

　　洗澡的时候，宁白金色的翅膀就漂浮在清澈的水面之上，在楚安的视线里轻轻荡漾。

　　楚安坐在浴缸边上，把那完全打湿了的纤薄翼翅从水中捧起来，拿了一块柔软的毛巾，替宁白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宁白不好意思，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能想出一个字, “痒”。

　　“雄, 雄主, 可以了……”他垂下眼睫，轻声地说。

　　他的睫毛上也沾了水, 低头的时候, 像是落下了一滴眼泪。

　　楚安愣了愣, 手一松，软绵绵的翅膀重新垂落在水中。

　　宁白趴在池壁上，从下往上看着楚安，嘴唇半张，露出唇齿间一小点鲜嫩的红。

　　“……还有另一边翅膀，”宁白痴痴地说，“雄主，帮我，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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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楚安所言，洗过一个热水澡之后，宁白这一晚果然睡得很好。

　　早晨，他神清气爽地出门上班，还不忘在离家之前，把沙发前罚站了一整晚的智能管家重新启动。

　　悠悠转醒的智能管家很不记仇，对宁白挥挥手：“上将，祝您今天工作愉快。”

　　宁白哭笑不得，低声吐槽：“……真是个智障管家。”

　　不一会儿，公务飞船降落在议会门口。

　　记者们立刻围上来，长//枪短炮全都往宁白的面前送。

　　“上将，今天议会将要投票表决雌虫精神力药物合法化并纳入医保体系的提案，您认为这份提案能够通过吗？”

　　宁白微笑回应：“我相信这份提案可以获得通过，因为我相信议会保障虫星所有公民生命健康权益的决心。”

　　“这份提案通过后，雌虫的地位将得到历史性的提升，今后雄虫只能被逼迫着向药厂贡献精神力能量，对这种观点您怎么看？”

　　“虽然最新的虫口普查结果还没有公布，”宁白认真地说，“但雄虫仍然是我们这个种族最珍贵的部分，从客观数量上来看，雄虫比雌虫珍贵得多。提案通过并不会影响到雄虫现有的福利，并且，推广药物之后，雌虫的工作能力将得到充分发挥，这样也能为雄虫创造出更好的生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