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
小姑娘仍旧抱着小铁笼,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特意往自己的灰毛兔腿上绑了根丝带,这才小心地把兔子拎出来溜。
被丝带绑着也不妨碍兔子满小区蹿,经过林荫小道,兔子蓦地拐了个弯,整个如同一团灰扑扑的抹布扑向小道上那人的脚。
小姑娘握着丝带追上来,叫人声音很甜:“大哥哥。”
师瑜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兔子继续追他。
小姑娘也继续追,一边追一边问:“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兔子语啊?”
三四岁的小孩没多少距离感,感情也单纯,很容易因为某件事就全心全意喜欢上某个人,比如师瑜帮她抓了次兔子,她就瞬间将爸爸妈妈告诫她的“要离小区那个留长头发的大哥哥远一点”忘到了脑后。
也不能算忘了,就是觉得对方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可怕,就算接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姑娘越跑越快:“哥哥你慢一点。”
师瑜停在原地:“你家长呢?”
“我奶奶在公园,跟秋玲奶奶在一起,还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听。”
小姑娘一手揣着笼子,猛地停下时没刹住车,碎发直接糊到眼睛前面,她鼓起嘴吹了吹:“哥哥,头发它总扑我的脸。”
那一团灰抹布围着他转圈。
师瑜继续走:“为什么不扎?”
“我妈妈去上班了,爸爸也去上班了。奶奶不会扎辫子,我就自己扎了。”小姑娘蹦蹦跳跳摇头晃脑,“我有扎的。”
师瑜低头扫了眼,皮筋绑得非常有特色。
小姑娘盯着他看,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头发:“哥哥,你会扎头发吗?”
她想,这个大哥哥和她一样是长头发,既然他会说兔子语,说不定也会扎头发,她可以顺便多学一门,买一送一。
师瑜提醒了句低头看路,这才道:“我没给自己扎过。”
“哦。”
小姑娘一步一步下了台阶,又问了:“那你能教我兔子语吗?”
师瑜不答,转而道:“能解吗?”
小姑娘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可以。”
师瑜伸出手指勾下缠进她那头鸡窝里的橡皮筋。
小姑娘很乖,站着不动:“哥哥,你会不会绑辫子?就像翠花姐姐那样的。”
翠花姐姐是每天中午一点播出古穿剧的女主角。
“哥哥,你会编公主头吗?像贝贝姐姐那样的。”
贝贝姐姐是每天下午六点播出的甜宠剧女主角。
“哥哥,你会扎丸子头吗?像沈佳姐姐那样的。”
沈佳姐姐是每天晚上八点播出的狗血剧女主角。
“哥哥……”
“低头。”
“哦。”
师瑜将皮筋在小姑娘发尾绑了三圈,鸡窝头总算顺眼不少。他松开手:“早点回去。”
小姑娘第三次问道:“那你能教我兔子语吗?”
……这还没完没了了。
师瑜说:“不能。”
小姑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原地悲伤了一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是公主辫。
她愣了愣,眼睛弯成了月牙,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找奶奶。
老太太每天早起除了下来散步锻炼已经和老友和唠嗑,偶尔也会出门去小区外的百货店买中午要吃的菜。
小姑娘在小区公园转了一圈没找到奶奶,便牵着兔子出了小区门,按照匮乏的记忆绕了点远路,终于找到熟悉的店面招牌,蹦跶着跑进去:“奶奶!你快看我的公主头……”
老人背对着店面站在生蔬前,身影映入女孩的眸子。
“砰——”
一声闷响。
老人当着她的面,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女孩愣住了,脚步蓦然加快:“奶奶!”
她挤开周围的人群,看见老人眼尾洇出诡异的红色痕迹。可她来不及思考,只能慌张又仓惶地喊:“奶奶。”
“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你醒醒。”
“奶奶……”
她的手越来越抖,声音越来越小。
周围的人失控地惊呼,避之不及地退开。店老板隔着半米张望情况,谨慎地拿出手机拨号。
没人敢上前。
女孩手里抱着的兔笼子松开了,绑着宠物的绳子也不见了,唯有声音带出了哭腔:“奶奶……”
半个小时后,刚刚离开不到半天的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再度驶进澜湾小区旁的公路。
又十五分钟后,片区民警小王接到了来自医院的报案。
第83章 天窗 异闻
师瑜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当天太阳落山的以后。
他回家后洗了澡, 直接将自己团进被窝里,一觉睡到夜里,醒来后对着落地窗外星子和霓虹上下对半铺洒的景象发了几分钟的呆,这才把自己从床上捞起来。
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早, 师瑜穿着睡衣去了厨房, 拉开冰箱, 把里面最后一盒牛奶取出来,吸管戳开铝箔纸。
奶味很足,但不甜, 凉意顺着喉咙一直流入胃里。
他闭了下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到底没再点外卖,一口一口把牛奶喝完,空盒子扔进垃圾袋, 接着去换衣服。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师瑜披着外套, 反锁上门, 从二十三楼下到一楼。
临近交接时间,负责下午四点到零点这个时间段的人已经开始畅聊等会儿下班了要吃什么。
听到有人推门, 值班的钟守手忙脚乱地按下电视剧暂停键, 回头看清来人,手一顿。
师瑜在空位上坐下。
钟守将手机倒在桌面上,慌乱的表情收敛了,扒着转移靠背:“你知道老张出事了吗?”
师瑜这次没带纸笔, 只拿了本不记得是哪次打折买的C程序设计教程,闻言点了下头表示知道,接着翻开书。
钟守侧过身子:“那早上大家组团去探望的时候, 你怎么没去?”
师瑜听着:“我为什么要去?”
钟守似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回答,愣了好几秒,方才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为什么?”
“今早下班的人几乎全都去了,只有几个也都是有别的事抽不出身,就你搞特殊化?”
“人家在医院里出这么大的事差点下了病危通知单,你好歹跟他认识那么久连去探望一下都嫌麻烦?是不是一回去就直接睡大觉了?是不是还觉得去看他一个老男人脏了你的眼?”
“张叔他平时怎么对你的你不知道?你刚来那会儿没人愿意跟你一组的时候谁主动提出带你的?你出车祸以后请假那么长时间谁帮你代班的?你每次在值班室睡着谁帮你打掩护还跟进去的人说小声点别吵到你的?你就这么回报他的?”
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
另一位跟钟守值班的原本坐在监控前嗑瓜子,闻言皱了眉:“小钟。”
师瑜安静地等他说完,声音不带情绪:“我本来就没有要去探望的义务。”
钟守笑出了声:“哈,你厉害,张叔那么喜欢你对你那么好现在出事了不想去还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是不是未来哪天你妈死在你面前也能不掉一滴眼泪?你这么牛逼当初那辆车怎么没把你撞死得了?”
“小钟!”
“叮铃铃——”
调好的闹钟刚好响起,嗑瓜子的扔了瓜子壳,将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推搡着出了值班室:“行了行了,都下班了,赶紧去打卡,还能赶上夜宵。”
好不容易清净下来,那位嗑瓜子的又折返回来,神情有点尴尬:“刚刚他说的你也别在放心上,那臭小子就一直嘴贱。”
师瑜摇摇头。
嗑瓜子的又念叨了几句“钟守就是脑子一根筋而且年轻气盛你不要跟他计较”之类的话,这才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师瑜接替他们坐在电脑前,看了会儿监控,接着掏出手机,翻出开着免打扰右上角却依然带小红点的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