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爱世人
商夏抱着本校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师瑜面前:“师……”
师瑜抬眸看了他一眼。
商夏把剩下那个字咽回去,问道:“岑别西怎么了?”
师瑜:“?”
“我之前送你回教室以后,去了一趟医务室,本来只是想去偷听一耳朵,结果就撞上他抱去医务室的那个叫林枝女生出来。”
“一个人出来的。”商夏合上校刊,“岑别西在她后面没跟她一起,说明他不是把林枝带到了医务室就走人,而是林枝自己不肯跟他一起走。”
“游戏虽然刚开始什么线索都不给,但游戏的目的毕竟不是让我们扫盲是需要我们通关,它不肯给明面上的线索,那么通常我们进来以后遇到的第一件事,碰到的第一个带完整姓名的人都不会是干扰的路人甲。”
“岑别西对林枝不是普通同学,这一点无论他自己主观行动还是旁人反馈都毋庸置疑。可林枝却显得很抗拒他,他们两个的关系看起来太奇怪了,而且这一天里听到周围人议论的次数太多,我很难不把他们和主线任务联系起来。”
商夏靠在铁架床边,拧开水瓶喝了口水:“刚刚你看到岑别西明显愣了一下,他有什么问题?”
师瑜当时的确有过一瞬的停顿,却没想到这都能被捕捉到。
商夏半晌没听到他回话,正想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对方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年龄。”
他一愣:“什么?”
师瑜将头发擦得半干,放下毛巾:“他是成年人。”
商夏居然也没追究这是怎么得出来的,条件反射地问:“他也是玩家?”不等回应他就自己先否定了,“玩家都有手环,不可隐藏,他就是NPC。那是为什么?他磕药了?”
师瑜默了一瞬:“为什么他不能就是个正常生长的成年人?”
商夏纳闷:“那他现在还上什么高中?”
师瑜:“休学,留级,意外转校。”
商夏一怔,思绪豁然开朗:如果是岑别西这个人之前出过什么事有一段时间没上学,等调整到能接受正常学习生活了,自己也在这段时间里长大成人才回来,就说得通了。
“等明天我去老师办公室一趟。”他说着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看向寝室门,“谁?”
话音落下片刻,寝室门被人推开,第四位舍友走进来,身上书卷气很浓。
是林成涣。
商夏沉下脸:“你偷听?”
第25章 谛听 掐痕
“真的是意外, ”林成涣关紧门,“我刚回来就听到你们在聊。你们应该知道,游戏等级提升会提高人的五感。”
商夏紧紧盯着他。
林成涣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刚回住处就听到这么一番话,说不侥幸是假的, 因为内容他已经听了, 这点无法否认。
可对方有两个人, 不知底细,不知深浅,他向来谨慎不喜欢冒险, 没有万全的把握绝不会去赌概率,何况如今要赌的还是在神域里旁人的人品。两相思虑下,他道:“组队吗?”
商夏目光终于有了变化。
林成涣道:“我白天听到过林枝和岑别西在医务室里的对话。”
商夏没出声,似乎是在思考。
林成涣接着道:“岑别西的过去这条线现在我们都知道了,之后肯定都要往这个方向找, 我可以把找到的线索共享。”
商夏和他对视片刻,忽然低头:“师师。”
师瑜已经拉过被子, 阖上眼, 一派事不关己的态度。
商夏抬眸,缓缓笑开:“行。”
林成涣将两人的相处收入眼底, 若有所思。
头顶的灯光蓦然熄灭, 就寝时间到了。
商夏声音里像是含着笑,一如他对外表现的那样:“暂时的。”
不确定的,没有丝毫支撑的,只要交易结束就散的塑料盟友。
林成涣知晓他的意思, 回道:“我明白。”
待对方去了阳台,商夏方才出声:“师师。”
师瑜平时很难入睡,如今出了一次车祸, 每每犯起疼来总会消耗精神气,反倒成了他有效的助眠剂,这也是为什么他并不反感坐轮椅当残障人。
被这么一喊,他把被子拉到脑袋上,直接截断对方的后话:“知道。”
“嗯?”
“他要是打算私吞那条信息,你就不会跟他合作了。”
林成涣听到了,那又怎么样呢?
游戏本来就不是团队合作的模式,最后结算积分是要看排名的,人人都是竞争对手。若是换了别人听到这么一条线索,运气也好预谋也罢,那都是对方的本事,没资格去置喙,自己偷偷瞒好了去查才是正常行为反应。
可林成涣没打算就这么揭过去,反倒主动提出帮忙来还这个人情:无论是他个人道德底线太高,还是因为会看形势会做人,那都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撕破脸。
若是对方没这么做,那估计就该防备,而不是结盟了。
商夏愣了愣,唇边蓦然浮现起笑意:“嗯。”
他在黑暗中摊开手,取下捏在指尖的刀片,锋锐缓缓收拢,无声无息洇进透明的手环里。
※
与之相对的对面寝。
熄灯丝毫没有磨灭几个男生的气性,仍记着之前在教室里被人甩脸色的经历,硬是将对方从头发丝批判到脚后跟,竟从这种同仇敌忾的状态中生出一股子诡异的革命情谊来。
好不容易骂舒服了,众人方才记起来自己还没洗漱。之前那个抱臂的玩家对整洁要求稍微高一点,做不到其他男人那样不洗澡倒头就睡,溜进了洗漱间,拧开水龙头。
他等了几分钟,想象中哗啦啦流血的景象没出现,心里松了口气,放下紧绷的心神,扯下一旁架子上的毛巾。
耳边一直有嗡嗡嗡的声音,出水的机器不停振动,热水浮出袅袅的蒸汽氤氲了满室。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掩住,头顶的灯光骤然一灭。
熄灯了。
抱臂的差点没握住花洒,一个没注意水便全洒在脸上,他赶紧闭上眼抹了把脸,被冻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手下陡然一僵。
热水器是全黑的。
没有光,更没有那个运行中的荧光提示。
可耳边嗡嗡嗡的声音还在继续。
“啪嗒”一声,莲蓬头被他松手砸在地上,外壳和孔面裂开一道豁大的口子,冰冷的水流呲啦喷洒出来,糊了他满脸。
他跑出去时仓促间撞上浴室门,塑料门跟墙壁反弹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半边身子都被剐蹭得火辣辣地疼。
门外一侧就是透风的窗户,没有了月光,视野所及之处尽是黑暗。
他滑倒在房间的门前,手抓着门框发了疯似的往张开的那边拉,可门像是被栓死了似的,死活都挪不动。
身后夜风更甚,犹如身后附骨之疽般的寒意,从最初只覆盖着背脊,到将他完全包围。
他没敢回头,指甲一个劲去扣门的缝隙。
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头顶是冷汗,身上仍是冷汗,手指从门把手上滑脱。
像一声清脆的响指。
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压力覆上他的脖颈,开始无声地收紧。
他倒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的脖颈,指甲抓住了皮肉。
※
林成涣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全黑着的。
他一直习惯晚睡早起,没有赖床的习惯,但此刻还不到凌晨六点,房间里居然已经只剩下三道呼吸。
也不知是谁的习惯,这间寝室里晚上一直开着小壁灯,幽蓝的光芒静默又柔和,不会刺眼到扰人清梦,但又足够看清室内的景象。
……就是在半夜醒来看见满眼的蓝色光有点惊悚。
他偏过头,发现他原本睡在他对面床位上的岑别西不见了。
林成涣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不对劲的动静,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
穿好鞋,他经过床架,一只手蓦然搭上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