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人纪
所以,眼前这个洞鬣狗男子哪怕明显满肚子阴谋也答应了。他甚至在淫/笑着回了句,好,宝贝,我马上进来后,也直接弯腰走进去。
可就像是为了证明王思凡这个小子说的话,真的一点没有水分,亦或者,青海这个地方真有一点神秘。当这个灰头发,疤脸的洞鬣狗大摇大摆地轻佻进来,他又亲眼看到一个坐在那里不太想开口的白衣男人时。
伴随着那个白衣男人的肩膀逆着光,身体和姿态很稳地端坐在中央等着人进来。
他缓缓朝这里看过来一眼后,也将他一张底色和五官朦胧的脸庞笼罩在四面八方的湖水光芒下时,抬手缓缓地呈现在世人的眼前。
这一秒,空气,似乎有一点停滞,只有这白衣男人表情很淡地有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人。
但伴着一道外头正好落下的‘湖影’斜斜落在了对方半张脸上,光和影在他脸上带来的另一种颜色——红色好像奇迹般出现了,这也把这张脸的气氛一下子改变和白色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这么白的生命身上竟然藏着另一种红,一种……正常人绝对想象不到的红。
接着,这一种潋滟又鲜红的特别色感在白衣男人的面颊上出现后,也再度替他对一般人藏住了自己的脸,他又把白风巾放下来开口了。
“看到了么,现在方便进来和我单独说两句话么。”
元薤白这话,是里外都被人听到了,但关于这个口气很正常和人交流中的白衣男人到底长什么样,一下子成为黑帐篷中只有一个人才看到的秘密。
但对这独自进来那个洞鬣狗来说,他那对朝着对方黏上去,差点没下来的眼珠子还是剧烈地收缩,脸部表情也有点僵住了。
久久的,就在外头站着的人都以为这个白风巾男人是否是长的不符合任何人的预期时,里头才有声音传出来了。
“……大——不,不,是这位青海和我们生存区的好朋友……先生,我马城的……知己,是我之,前说话……冒犯了,我,我……我就说……哈哈哈,难怪……难怪了,难怪,哈哈……难怪了……哈哈……你问,你只要问我,我现在就算是把心窝子掏出来,什么都回答你……对,对,我这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发誓,一个字不假……”
这一刻,帐篷外其他洞鬣狗一听到这混乱了一百倍的奇怪言词,也让眼前情况变得古怪了起来。
但这个白衣男子是有什么样一张面孔,才能引发一个好色之徒如此有求必应的反应,也着实令人好奇起来。
可对于帐篷内以生死为筹码的两个当事人来说,要挟,谈判的对话还在继续。
像个人质的元薤白现在脸上是看不出什么喜怒,他的余光也落在了帐篷外那些密密麻麻随时会冲进来开枪打死自己的黑影们。
但接着,他只是坐下低着头,亲眼看着自己这只从不会打架的手,又顶着这个洞鬣狗对自己的眼神言简意赅地开了口。
“马队长,我现在有三个问题,希望你能作为一个生存区内部的新生命回答我一下。”
“哦?三个问题……什么问题?”
那个马城色眯眯地对他捧手笑问,他这种死到临头好像还把自己自己放在捕猎者位置的傲慢也是很常见了,元薤白闻言也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盘坐在他的面前,淡淡地直视着这双明黄色的眼睛一句句问道,
“第一,你觉得青海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体系,至少就你看到的,你觉得这里的生命为什么六年来没有自然天敌是因为什么造成的;”
“第二,你觉得两种地球上的一般食肉动物,一种是水生的,一种是陆生的,在人数差不多的前提下,是水面上的先吃光陆地的,还是陆地上先吃光水下的。”
“第三,你觉得……一群本性凶猛,曾经在六年前竞争掉多数同类才活下来的食肉鱼类长期没有大环境给予捕猎机会,一旦他们现成的有了另一种捕猎目标,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
他口中这三个问题,听上去……可太毛骨悚然了。但把一帮猎食者变成了食物,这好像才是一种白风巾后的他等了这么多天,付出耐心后把这群恶徒引来湟水人鱼村的根本原因。
毕竟,李兰,李丹她们自己也从来没说过湟水村这个新生命种族是食草的鱼类,鱼类本来大多就是食肉动物,青海这个罕见的淡水中的‘海洋’,更是由淡水经过自然演变变成的盐水湖。
这个闭塞的生态圈为什么当年就只有湟鱼一种祖先鱼类能生存已经能说明这个问题了。
加上,元薤白的声音听上去太冷静了,他表情没喜怒这么看着人的样子,反而把外头从来纯净无比的青海湖冰面变成了另外一种阴森森的人间地狱。
他早说过了,他脾气并不好,但总有人要来亲自向他证明这一点,然而,一场真正属于‘大脑’进化等级一致的食物链厮杀此时好像才真的来了。
因为,这个坐在他面前的马城瞬间僵硬的丑陋面孔还没反应过来。
一种黑色巨型鱼人的特殊身影,和鱼类喉咙里刺耳的猎食叫声已经从水下爬出来,又用湿漉漉的半鱼鳍手掌袭击了这群猎食者眼中的猎食者。
湟水村是母系社会,鱼人们女性多,她们天生的块头更是大于男性不止一倍。
所以,闯入者们明明一个个身上有枪,有汽油,但下一秒,原始厮杀的血液霎时间溅出来了,洞鬣狗强壮的脖子被水下攻击人的湟水鱼人们一口咬断拖下水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啊啊啊!!!!鱼人吃人了!!!水里那帮……黑色皮肤,长着獠牙的……鱼人统统都爬上来吃人了!!”
这个马城在里头一听大惊失色,胆寒又后怕地扭头拿起枪壮着胆子看过去,却见帐篷上已经被溅上了大量属于其他洞鬣狗的血。
这血腥刺鼻的鲜血一点点染红了四周,落在了帐篷上变成更深的颜色,更把元薤白这个一步步设计他们跳进这个圈套的生命……那半张脸后的眼睛都衬托地格外无情了起来。
他在白风巾下的眼睛如此平静地注视着那些属于恶人的血,正如他从来不怕这些死亡和惨叫一样。
他是否真的个性很好已经不重要了,但他绝对……和王思凡以为的身体不好,不敢见人之类的个性是没有一点关系了,说他的个性比正常人还冷静太多都不足为奇。
可元薤白现在亲眼看着四周变成这样的表情还是一点没变。
事实上,当初他从青海出手救王思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把洞鬣狗们主动引到这里作茧自缚后还是一个什么人。
他救人是慈悲,杀人也是慈悲,只不过,他现在杀人也是为了救另一群人罢了。
他从来明白,慈悲这种事是要留给值得相信的人,他更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留给不可靠的人。
六年了,从南海到青海,元薤白的个性真的是从来没变过,不过,的确,这个世上的某些恶人总是以为善是一种虚弱,无能的力量。
但如果善自己没有真正学会自保,没有学会强大,他们又怎么会有胆量敢和这群根本没有底线的恶做着对抗呢。
而且,如果今晚他们不是自己先动机不纯,贪婪放肆地跑到这里来冒犯青海,青海一辈子都不可能越过去冒犯他们。
到底是谁自找死路,到底是免费把自己送到了很久没有见到‘天敌’的湟水人鱼面前,已经不用元薤白自己开口多说了。
可一般中了圈套后,马上狗急跳墙,似乎也属于世上任何一种没出息的生物了,那个坐在元薤白面前的马队长就是个典型例子了。
他本来就看出来元薤白这个人之前绝对不擅长和人动手了,但他竟然会被这个自己从心底轻佻蔑视着,又看不起的‘弱者’这么玩,这还是让他胸中涌上了怒火。
他原本只想像对待‘弱者’似的玩玩元薤白,现在却反被这个价值等同于‘女人’一样的男人踩在头上一通实力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