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酒吧营业中
还外交官呢……保住条小命已经算你祖坟冒青烟,跳楼掉到老子跟前。
“让你记你就记下,哭什么哭。”岳沉舟把他的脑袋推开些许,尽量不让眼泪鼻涕蹭在自己身上,“这个咒术必然不止这里一处,看仔细了,以后遇上记得避开,若是避不开,就驱使灵鹊破解。”
乔鹊却是被吓得不轻,又哆哆嗦嗦地看了那墙壁一眼,拼命点头:“我已经记下了。”
岳沉舟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让你记下是为你的小命着想,不是为了敷衍我的。这么复杂的图案,看一眼就记住了?”
就算眼睛为灵窍,也变不成照相机啊。
吹牛呢吧。
哪知乔鹊抽了抽鼻子,一脸认真地抬起头:“我真的记住了。我都说了我很聪明的。只要看上几眼就能记住!我会背好多单词呢。”
“……”
岳沉舟嘴角抽了抽,也拿不准这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还是他真的如此天才,想了想便作罢了。横竖他已将一束灵力寄于灵鹊之上,想来这种地方,应该没有人能破了他岳沉舟的术法才是。
想到这里,他反手一挥,面前的墙壁就像是被人拉起了一道透明的帘子,随后又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连上面贴着的卡通人物都四角俱全,半点没有损毁。
乔鹊眨了眨眼睛,已经不再像先前一般惊讶,但仍然扑闪着乌黑的睫毛,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又激动的泪光。
岳沉舟却没有心思受用男孩这样赤裸裸的崇拜,他向着几间治疗室里看了一眼,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不仅外墙上有密密麻麻的咒术,里面的墙壁内侧也都藏着繁复的纹路,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咒术。
这所谓的学校,对外说是高级疗养陪伴学校,实则行的是虐待儿童的事实,现在看来,它还有第三层皮——许多从小就展露出玄学天赋的孩子,往往被误诊为精神问题,这类孩子,正是用来做活体灵力研究最好的对象。
岳沉舟紧紧锁住眉头,看来,近几年玄术圈的高速发展,让许多人道心都乱了,被蝇头小利蒙蔽了眼睛,竟丝毫不怕因果报应。
即便当今的天师道是依托过去的灵境点末而来,归根结底,学到了皮毛,却还是失了初衷。
可怜了这些至今被蒙在鼓里的孩子。
眼前就有一个,不但蠢兮兮的啥都不懂,头还特别铁,宁愿在这儿吃苦,也不肯跟自己走。
他牵着乔鹊的手,从干净明亮的走道里慢慢走过,一路又顺手揪下了几个藏在门缝里的符咒,眼睛一扫便明白,这栋楼在整个学校的最内侧,紧紧挨着一片树林,大约只有被认定为有特殊能力的孩子才会被安排在这里。
待遇跟真正送来戒网瘾的孩子应该是不同的。
大概怕灵力气场之间互相产生不可控的影响,住宿都是一人一间,环境不错,窗明几净,窗户外边便是一片青翠绿意。
只是随着太阳的光线逐渐收拢,窗外的树影很快遮蔽了残余的天光,屋里要比别处显得更暗一些,俨然已经变成了一片昏黑。
啪。
乔鹊踮着脚尖,按亮开关,自己走了进去:“谢谢你,神仙哥哥,我到了。”
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门内,大眼睛怯生生地看向岳沉舟的方向,脆弱又坚韧,像是一棵刚刚从土里冒头的嫩芽。
“我会跟老师说,我太害怕了,所以跑了回来蒙着头躲在被窝里,结果睡着了。”乔鹊偷偷打量岳沉舟的脸,“今天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的秘密。”
岳沉舟一侧肩膀靠在门上,闻言,抬手抓了抓脑袋,蹲下来平视他的双眼。手向前一伸,乔鹊怀里的小鸟便轻快跳跃到岳沉舟的手心。
“这只灵鹊,只有你与我能看到。你可以尝试差遣它,当你能自如驱使它的那一天,你就踏入了灵道。也许你生下来就注定无法同别的孩子一样无忧无虑……但记着,你比他们都要优秀,可千万别被欺负了去。”
岳沉舟看着眼前这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可爱脸蛋,略微动了动手指,灵鹊便亲昵地用脑袋蹭蹭他修长的指尖,再次跳回乔鹊怀里。
乔鹊闻言,哽咽了一下,抬起视线,却见那个人已经站起身来。
他追出了两步:“神仙……哥哥,我,等我治好了病……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还要,我还要把灵鹊还给你呢。”
岳沉舟歪了歪脑袋,嘴角浮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据我所知……这反正不是最后一次见面。保重吧,小弟弟。”
……
岳沉舟低头抽了口烟,又缓缓吐出,任由烟雾眼前飘飘散散,不急不忙地循着进来的路线往回走。
他低头拨开层叠的树枝,踩着枯叶绕过红色的墙壁,走出豁口,将手里的烟摁灭在垃圾桶上方,这才将视线落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江乔抱着自己的膝盖蹲在地上,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微卷的黑发被雾气打湿,乌灵灵的眼睛里有分外委屈的情绪,看起来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岳,岳师,你回来啦。”他站起身来,扭扭捏捏地抿了抿嘴,想说些什么,最后真心实意地道了一句,“……谢谢你。”
岳沉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这谢从何来,看也没看,将手里的烟头抛进垃圾箱。
“你,跟我去个地方。”
……
第115章 远方来客(十)
岳沉舟说的地方并不远,看起来只是兴之所至,随意在附近找了个山包,踩着台阶登上了山顶。
S市被长江支流分为东西两侧,江边的寸寸土地早就被建设成为最繁华的金融圈,即便是这种低矮的土坡也都被拍出天价,成了幽静的富人区或是度假山庄。
他们所在的地方,再往上去就是个高级会所,占地辽阔,一侧是高尔夫球场,另一侧则是灯火辉煌的气派建筑群,里头隐隐传来轻快的交响乐声。
山路安静,偶尔有豪车开过,只留下一道风。
这地方,江乔并不陌生——他家离这里不远,年幼的时候也曾来过这里。
江乔看着始终走在他前头的身影,心里泛起了嘀咕。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能不清楚么,岳沉舟这人懒得很,平日里能不动就不动,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在沙发里,多动一下都要他命似的。
有什么事情,非要跑到这儿来说。
真是奇奇怪怪。
“今日初几了?月相如何?”江乔还在心里想着事儿,走在前头的岳沉舟却突然出了声。
江乔一愣,第一反应摸口袋,想掏手机。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显示的时间大概也早就对不上了,只好又把手缩了回来,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确定地道:“是朔月……吧?”
说完这句话,他后知后觉想到一种可能性,愣了会儿,追上前头的岳沉舟:“朔月,山顶……岳师,你要观星?”
岳沉舟并没有回答,只斜睨了他一眼,靠在观景台的石柱上低头点了根烟:“要不然呢?请你吃饭?”
他挥了挥手里一明一灭的烟头:“你已经成年了,不介意吧?”
江乔点了点头,也跟着靠在石柱子上。
两人一时无语。
岳沉舟的长相原本偏冷淡,总让人觉得充满了距离感。然而他性子向来极为随便,尤其是这样抽烟的时候,似乎带着彻底的放松与懒怠。
烟雾带来了一种特殊的烟火气,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有一点足以称得上是温暖的感觉。
就在这时,太阳终于收进了地平线,余光之下,城市一点一点亮起,暮色与星辉逐渐从他们脚下晕染开来。
这一刻,江乔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心流淌出了满溢的复杂情绪,想说的话很多,全都哽在了喉咙口,变成了酸涩,还没等流出眼泪,就呼哧呼哧地狠狠抽了抽鼻子。
岳沉舟正抽完一根烟,听到这声,脸上立马写满嫌弃,道:“你都多大了,还哭,还流鼻涕,一点长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