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酒吧营业中
在他一臂之遥的地方,一颗微红的星子发出分外清亮的光线,比所有的繁星都更加耀眼一些。
——那是夜空中高悬的岁星。
多少年过去,只有今日看向这片璀璨星海的时候,才觉得它如此波澜壮阔,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要奔向什么样的远方,仿佛不管世间万物众生芸芸如何变化,都无法影响它半分。
岳沉舟怔怔地看了会儿,垂下了眼睫,终于舒了一口长长的气。
一时间,他的眉梢散发出极为柔和的光晕,微翘的眼尾一动,便展露出浅淡笑意,弧度一直没进碎发之中。
在细碎闪烁的星光下,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乔鹊,”岳沉舟停顿了一下,仿佛觉得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语气却是少见的平缓,“你究竟来自多少年后?”
乔鹊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极快地反应过来,偷偷瞥了眼岳沉舟的脸色。
“无妨,你说。”岳沉舟抬了抬手,淡淡看向两人正前方散发持久光晕的星图,“穿越时空这样遭天谴的事情都做了,还怕泄露这个?放心吧,你师父我或许及不上当年的帝师,但护着自己的徒弟……这点本事总还是有的。”
“我才没有担心自己呢……还不是怕影响你!”乔鹊闻言,忍不住气鼓鼓抢白,接着才认认真真地算了算,道,“我来自二十年后的A市。从咱们酒吧的二楼穿来的,楼梯边上的那个小小的储物间。”
说到这里,乔鹊揉了揉脑袋:“还说呢,骗我去储物间拿东西……什么都不说一声,掉下来的时候还砸到了脑袋,砸成傻子了怎么办。师父,你说你攒多少年的功德才能收到我这么聪明的徒弟,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在A大读博士,方向也跟我们灵修有关,是灵力数字化研究。我以后会一直攻克这个方向,一定把我们灵修发扬光大!嘿嘿,我是不是很厉害?”
……至于我念大学的时候就考上了异管委的正式编制,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锁妖塔行动组成员,还是陈局直属属下这一点一定不能说!因为肯定会被师父拎着耳朵冷嘲热讽!
然而乔鹊不知道的是,岳沉舟根本分不出精神在意他这些絮絮叨叨。
“二十年……”岳沉舟的心底涌上万般复杂滋味,说不上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摇头笑叹道,“二十年了……我竟还没把这酒吧败光,也是不容易。”
乔鹊满腹抱怨都戛然而止。片刻之后才一拍脑袋,明白了这口是心非的人真正想问的人,恨不得抽自己一下:穿越时空的时候降智了吗?扯什么数字化什么模型体系!
“当然。非但没败光,我们酒吧生意可好了!账面也很好看!”他迅速补救,十分乖巧地扬起脸蛋,假装无意地提起,“你和师叔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同生活,感情特别好!”
岳沉舟:“……”
乔鹊说完立刻熟练抱头蹲下,因为按照他对未来那个岳沉舟的了解,这句话一定会戳中他恼羞成怒的点,然后发脾气,说不定还会因为“使用术法先伸出右手”而被揍一顿!
然而完全出乎乔鹊的意料,岳沉舟只是略微愣了一下。
他的眼神如同星光一样微微闪动,无声无息地落进薄纱一般蜿蜒的星河,向着未知的远方迤逦而去。
视线的尽头,是一片远离尘嚣的冰雪世界,一个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严冬。
皑皑的白雪横贯四面八方,静谧隽永,连岁月的流逝都无法留下半分痕迹。
一如往昔。
“是吗?”岳沉舟轻声喃喃,“那就好。”
……
第119章 如有未来
如果一切重头再来,是否还是会走上原定的轨道。
岳沉舟在睡梦中拧紧了眉头。
白马驮着时光飞速前行,雪花裹挟旧日片段翩然纷飞,流年已成过往,浮尘被岁月冲刷干净,只剩下块块被打磨成钻石的时光,仿佛要一直在心底沉到地老天荒。
岳沉舟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不知什么时候靠在窗边睡着了,窗外夕阳正好,晚霞点燃大片天空,洒下的余晖给木质的窗棂涂上一层金光。
他呆坐了会儿,片刻之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帮他把蹭的乱七八糟的衣领寸寸捋平,随后顺着手臂抚下来,抓住了他的指尖。
岳沉舟脸上还残留着倦色,并没有拒绝,只是些微抬了抬眼皮,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上瞥了一眼。
入眼一张从任何角度看都赏心悦目的俊脸,青涩与少年气早已不再,如今的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刃,散发着无法忽视的光彩。
岳寒顺势搂住岳沉舟的腰,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片刻之后才问:“师兄做什么梦了?梦里都笑得这样开心,梦到我了吗?”
还没等岳沉舟否认,岳寒的另一只手就掰着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岳沉舟稍微挣动了一下,很快便放松了下来,何况他梦到了一些往事,急需一段亲密无间的温存来缓和乱七八糟的心绪。
——在这种事情上,岳沉舟素来是极为宠着岳寒的。
他们接了一个很长很长,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吻。
唇舌分开的时候,岳沉舟微微颤抖,他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躺在岳寒的大腿上,从下而上地看着那人敞开的,散发着无比荷尔蒙的领口。
岳寒低头俯视着他,脸上表情冷静,只是呼吸还未平复,用拇指轻轻抚摸岳沉舟湿润的唇瓣:“师兄,你还没告诉我梦到了什么。”
岳沉舟翻了个白眼,刚要说什么,突然视线一凝,翻身起来,看向门的方向。
“哦豁,”他扯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容,“崽子回来了。”
门被推开,门上悬挂的青铜风铃动了动,发出残缺的音律声。
过了好半天,门缝里才探出了一个脑袋。
乔鹊环视一周,见岳沉舟与岳寒坐在窗边的木桌子边,都在看着他。
一个笑意吟吟,一个没有表情。
乔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踩着重重的步子跑过去,停在岳沉舟面前。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张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痕迹的脸,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师父!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岳沉舟闻言拍了拍桌子,满脸写着不满,蛮不讲理道:“我怎么了?你看看你,什么态度,一回来就冲我大呼小叫。”
“我……”乔鹊气结,脱了外套坐到岳沉舟对面,哼了一声,赌气道,“你你你也不说一声就把我送回去!送回去就算了,也不说要做什么……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可是会失去唯一的衣钵传人!”
“嘘。”岳沉舟的指尖敲在桌上,一个眼神把他后面的话堵在嘴里,伸出一根手指向上指了指,笑得十足欠扁,“别瞎说啊,遭天谴的。”
“……”乔鹊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瘸着嘴巴对着墙壁一个人默默气成一条河豚:成天就知道诓我!我现在合理怀疑当初说我多么多么宝贝天赋多么多么好的话也都是哄我的!真是想想就要哭了!
“师父……你一点儿都没有二十年前那么温柔……那时候的你对我可好了。”乔鹊扁着嘴巴小声嘀咕,换来后脑勺一记脑瓜崩。
岳沉舟收回手来,一脸不悦:“这么不爽?给你整个儿打包送回二十年前去吃苦。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怕你满脑子都是江家那小子,没了他活不下去。”
听他把“江家那小子”都搬了出来,乔鹊才摸了摸脑袋,撇撇嘴不说话了。
“好了。”岳寒环着手靠在一边,冲着乔鹊扬了扬下巴,淡淡道,“别对你师父无礼。”
“……”
在乔鹊心里,这个师叔素来比他的师父更有威严。说起来,他的术法全都由岳沉舟与岳寒一同教授——岳沉舟只负责里面无比实用却匪夷所思的那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