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提斯
他想起过去在战场杀死的第一个半神,那些高高在上的从神来到下界后几乎不会使用智慧生物的躯壳,祂们仍然十分巨大,需要凡人仰视,在原始种的簇拥下像座高塔,但其实在他眼里就是靶子。
那时赞沙玛尔刚刚成年,终于能够暂时摆脱无休止的训练,在战场上一展身手。他与自己的骑兽只打了两个照面,彼此看不顺眼,他拔出自己的佩剑、不是现在这一把,然后用剑尖戳了下狮鹫的屁股跟它说,我们去把最大的那只干掉。
然后他就冲出去了,捣碎那些智慧生物自以为是的阵型,来到高塔的半神眼前抬头看了看,心里想着这东西片成片都不太好带回去当战利品。
神使倒在他的骑兽脚下,再也不能俯视谁,现在轮到赞沙玛尔俯视祂们,他让后来跟上的同族把半神的尸骸当垃圾扫了,又去狩猎新的高塔,那真的是一段快乐时光,不像在打仗,更像是放牧、收割。
有的时候那些渊海裂缝里放出来的魔物并不听话,他还要分心处理,黑暗骑士不是牧羊犬,但他们到了战场就什么都要干,大巫师们一个个眼高于顶,祭司们不出拉塔古恩,他们又不能奢求主君安抚那些乱闹的魔物,那是僭越。
赞沙玛尔从过去的血与火中回神。现在,诅咒的力量似乎已经全部集中于这只怪物身上,塔宴庞大的身躯比之前那些骷髅或是魔物的复原速度都要快上许多,赞沙玛尔神色自若,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对方的复原。
他没有选择趁着怪物重组虚弱的时候拆碎它,而是耐心等着塔宴完全恢复,再开启下一次战斗。
像是这个世界已经非常无趣,总算有点乐子找上来,一定要多玩一会儿。
反正只要把诅咒耗光,一切就结束了。
不远处的贝因加纳丝毫不想评价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他的全部思绪都被匣子突然的变化填满了。他双手握住了它,盯着黑匣冒出的尖角,尝试按动或是掰动它,但是拒绝之匣并未打开,就好像它在即将开启的过程中因为某种问题定格了,没有继续到最后。
金发法师再度将目光投向长棺,他很快有了打算。这一次,仅仅是碰到失去棺盖的棺柩,他也立刻陷入了刚刚见到伊格纳罗的虚幻世界。
白发血祭司仍在那里,在贝因加纳和他身后的虚空来回扫过。
法师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拒绝之匣没能带进来,看来这个空间不是匣子出现变化的原因。
这一次他没有听伊格纳罗的劝阻,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发血祭司退得很快,但贝因加纳走得更快,他在伊格纳罗的挣扎中扯住他的手臂,语气不是特别温柔地问,“你是不愿消除诅咒,还是不能?”
白发的魔族所答非问,定定地看他身后,只会重复“原谅我。”
他要得到谁的原谅,凯迪亚斯的?因为忘记了他,没有保护好他?
贝因加纳本来无暇去揣摩这鬼魂的心思,却似有所感地停住,心中蓦然现出一个念头。
“……我原谅你。”法师如此说道,充满降下判决的语气。他这一刻的决定自然而然,他的语调空灵,盯着畏缩的魔族的眼睛,像是看到他内心所思所想。
“我赦免你和凯迪亚斯的罪孽,伊格纳罗。”
在伊格纳罗一无所知的记忆里,他只记得自己因为犯错得到了神罚,至于那原因是什么,他爱过的人和他挣扎的痕迹,那是不存在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唯一想要的无非是神明的赦免。
这里没有什么魔族的神祇,但是贝因加纳不介意冒充这个角色,赐予这个鬼魂安宁。
可是他讽刺地想,乞求神明的原谅,在祂做出那些恶劣到极点的事情之后?
荒谬的是眼前的人就是如此希望的,伊格纳罗在听到这句赦免后彻底平静了下来,他整个人都静止了,无比的平和浮现在他一直以来惊惶恐惧的脸上,白发的魔族闭上眼睛,随着他的阖目,整个虚幻世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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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翻出来两个角,宛如黑猫猫竖起了两只耳朵(不是
看到九月废文要例行关站,关站是字面意义上的关站吗,不能上来更新那种?(没经历过的作者一脸懵逼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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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感觉到变化的是正在又一次打散塔宴的赞沙玛尔,面前的怪物断线木偶似的轰然倒地,在这之前黑发男人刚要去卸它一条腿。赞沙玛尔躲开巨物的坠落,用力啧了一声,一方面是牵动了大腿的伤口,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不幸崩裂,又给裤子贡献了一些颜料,另一方面则是他的乐子没有了。
赞沙玛尔等待一会儿,塔宴怪物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它的头和人身和兽身彻底分离,又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为齑粉,显然不是他把这玩意吓死的,黑发男人脸上带着战斗戛然而止的不爽,四下寻找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目标很好找,因为贝因加纳的金发和发光的棺柩都很显眼,但对方居然没在长棺里面,而是一动不动,维持手扶棺沿的姿势站在一侧,头低垂着,像站着睡着了。
刚刚耽于享乐的赞沙玛尔没注意过法师这边的动静,他走过去,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当他看到贝因加纳左手牢牢抓住的匣子不再是原来的模样,原本即将脱口的呼唤暂时消声,黑发魔族陷入内心惊涛骇浪的沉默。
这一刻他的表情非常复杂,甚至于有些茫然外露,赞沙玛尔下意识把长剑横在身前,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但在中途他又止住动作,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正在紧张。
血祭司告诉过赞沙玛尔,从这只匣子诞生以来,从没有任何人,活人或是死人,智慧生物或者虚无民能够打开它,连它的制造者都不能,它被叫做“打不开”不是叫着好玩,而是它确实如此,从无例外。几千年来诸多人尝试过,以失败告终,为此死过很多人,可它只是个物件,没有悲悯的情绪,不会因为有人为它丧命就赏脸开启。
赞沙玛尔临行前血祭司特地嘱咐了这只匣子的事,他说我们需要它找到阿塔,貌似很笃定,但赞沙玛尔比对方年长,见得更多,他清楚道兰提尔其实只是在赌罢了。
就像在解一道前无古人的难题,你绞尽脑汁用上了所有的办法都无济于事,突然想起可以用祈祷的方式问上天赐予你灵感,即使它听起来荒唐极了,跟解题完全无关,可是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会什么都想试一试。
因为这个理由,赞沙玛尔单枪匹马杀进落英要塞抢回黑匣,跨越冰川来到他从来没愿意踏足过的原始种国度,在黑曜石的催促下匆匆找了个有用的法师准备敷衍交差。贝因加纳·翡银以人类标准来说确实足够特殊,赞沙玛尔不是个讳疾忌医的人,他尝试过把匣子给对方,结果什么也没发生,为他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然而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那积木块还有自己的脾气不成,觉得高兴了才动一动?
但最终赞沙玛尔还是抬脚走过去,一脸戒备。他脚下的沙土在滑落,这股不自然的滑动让赞沙玛尔敏锐的耳朵轻微抖了抖,他蹙眉向着贝因加纳的方向奔去,拽人和拖棺的动作一气呵成,几秒之后,法师跟前原本就脆弱的土层轰然坠落,在不足他们半码的地方塌成新的土丘。
要不是赞沙玛尔动作快,有人就要被活埋了。
黑发男人后腰重重撞在棺沿上,他暗骂了一句,只来得及稳住贝因加纳仿佛灵魂出窍的身体,但最终变成两人一同栽倒在地。
金发法师撑在赞沙玛尔上方,束发的系带不知什么时候绷断了,流金的发丝铺满他的后背,有些落在赞沙玛尔脸侧,跟他的黑发交缠在一起。
好在贝因加纳在他们失去平衡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他没把重量完全压在下面的人身上,否则非要再给赞沙玛尔弄出点内伤不可,他湛蓝的眼眸又过了几秒才重新聚焦,从黑发男人紫红色眼眸的倒影中,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嘴唇破了,他竟然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
不知道是在失去意识时咬破的还是被塌方的飞石划破的,因为他低头坠得胀痛。法师拿手背蹭掉流出来血,嘶了一声,伤口比他想的要深,在光洁的手面划出小指粗的血痕,这下让他的嘴里也充满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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