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悖论[无限]
——你在干什么啊孙永!他们都跳下去了!你亲眼看见的!还可能有假不成?
他把心一横,又往上爬,可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和一只脚还抓在栏杆上,但整个身体都沉沉地坠在下面,抖得不成样子,不能前进一分一毫。
又维持着那个诡异的姿势僵持片刻。最终,他放开了栏杆,整个人往后一蹲,蜷缩在钟楼的墙角。
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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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迟睁开眼睛,视线里是一片冷青色的天花板。
他还躺在宿舍的床上,晨光微熹。
他下意识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六点三十八。
对面床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人噔噔噔的下床声,然后是人噔噔噔的上床声,随即,蔚迟感到一片阴影笼罩在了身上。
在青白色的晨光里,纪惊蛰的脸帅出了一种别样的冷调,人却没有半分脸的矜贵冷感,眼睛湿润着,脸气鼓鼓的,像一条名贵的丧家之犬。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蔚迟!你混蛋!”
蔚迟揉了一把他的狗头:“你不混蛋?”
之后两人经历了长久的对视,说不上来是在对峙还是在交流感情,然后纪惊蛰忽然抱住了蔚迟的腰,两个大拇指刚好按在他的痒痒肉上,他条件反射性地往上一弹,纪惊蛰又把脸埋进了他的脖子。
蔚迟推了推纪惊蛰的鬓角,没推动,被气笑了:“不许哭。”
纪惊蛰又说:“你混蛋。”
蔚迟又揉了揉他的狗头,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纪惊蛰又骂了一声:“混蛋。”
蔚迟:“你是不是把鼻涕擦我衣服上了?”
这时孙永起来了,他跟蔚迟是脚对脚睡,一坐起来就正对着蔚迟的床,见到两人的体/位,吓得后脑勺撞墙:“卧槽!你们在干什么?”
纪惊蛰:“你管我们在干什么?”
蔚迟却敏锐地发现不对——孙永对他俩的关系已经是调侃为多了,怎么会这么惊恐?
他问孙永:“你不记得了?”
“我记得什么?”孙永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俩不会就在这张床上搞/基吧?”
蔚迟:“食堂塌了的事,你不记得了?”
孙永:“什么食堂?哪个塌了?”
蔚迟:“跳楼呢?”
“跳楼?!”孙永夸张地看了看手机,“明天才是愚人节,你记错时间了吧蔚迟?”
纪惊蛰把脸从蔚迟身上抬起来,回头看孙永,像在看个什么珍稀物种:“你什么情况?饭喂到嘴边了不晓得吃?”
那一边高求索也揉着脑袋坐起来了。
纪惊蛰顺势转头去问高求索:“你吃了吗?”
高求索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叫道:“啊!原来是梦!”
“不是梦。”纪惊蛰说,“钟楼,灯光,凌晨一点吧?不是梦。”
高求索转过脸望向纪惊蛰,眼神很呆滞:“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梦?”
蔚迟:“不是梦。”
孙永:“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纪惊蛰还那么看着孙永,过了一会儿,啧啧啧道:“没看出来啊,人高马大一小伙,啧啧啧。”
孙永被他看得发毛,以声壮胆:“所以果然是愚人节节目吧?你们自己看看,今天才31号!”
高求索也拿出手机:“卧槽!我们回到那天早上了?”
蔚迟把纪惊蛰蹬开,自己下床洗漱。
高求索这时说:“哇!如果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在这一瞬间的话……那如果把这个时间利用起来,不是一天可以啃掉半个图书馆的书?”末了又自顾自点头,“嗯,如果每一秒都可以利用起来,那一个人的生命几乎可以说是无限延长……那岂不是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渊博的人!”
蔚迟和纪惊蛰都齐刷刷看向他,感觉十分吊诡。
孙永还在一边嘟囔:“还演?还演?演技不错啊!”
蔚迟照常去工作室完成了实验,尽量复刻自己上一次——也就是在那个恐怖世界里——的操作,48小时后验结果,完成后接到周迎春的电话,跟他确认看桃花的安排。
他说照计划进行,下午他和纪惊蛰买了东西后回家去。
纪惊蛰上午还是去酿酒学教学楼办理手续去了,中午过来找蔚迟吃饭,两人掐着点去了北区食堂,想看看食堂的情况,结果遇到了杨可。
没记错的话,杨可还是跟那天一样的开口方式:“哟,蔚迟!”
蔚迟和纪惊蛰循声望去,杨可还是那天的杨可,鹅黄T恤、古驰包、烟栗色系中长发,齐臀热裤,一双长腿又白又直,站在那里可以称得上一句亭亭玉立。
蔚迟一听杨可的声音都有点瘆得慌,硬着头皮点点头:“杨可。”
杨可看了看他身后的纪惊蛰,朝他挤了挤眼睛:“你朋友真帅。”
蔚迟客气道:“谢谢。”
杨可又留下一句:“回头一起玩啊。”就走了,走之前依然朝纪惊蛰抛了个媚眼。
蔚迟看了纪惊蛰一眼,纪惊蛰举双手投降:“这回我可没看他啊!”
现在要进这个食堂还真需要点勇气。
蔚迟站在门边看了看,刚好看到正在买饭的刘知远一行人,顾佳佳不在。蔚迟想了想,转身朝校外走。
纪惊蛰跟上:“哪儿去啊?”
蔚迟:“吃火锅去。”
下午两人去家乐福采购了一大堆郊游要用的东西,开一辆车回家。
周迎春做好了晚饭等他们。
纪惊蛰很乖巧地叫阿姨好,但蔚迟注意到在某些时刻周迎春看纪惊蛰的眼神不那么自然——这是当然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纪惊蛰这样分开五年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奇葩。
吃过晚饭,纪惊蛰缠着蔚迟玩了一会儿游戏,在复活的间隙问了蔚迟三遍需不需要陪/睡,被蔚迟一脚踹回了隔壁。
之后纪惊蛰又开始微信轰炸,蔚迟为求个清净,丧权辱国地回复了他的【晚安亲亲】表情包:快睡吧。
纪惊蛰:没有亲亲睡不着
蔚迟:【黑猫亲亲】
纪惊蛰:明天见宝贝
蔚迟:明天见
等纪惊蛰终于消停了,蔚迟打开笔记本,建了个加密盘,把跟那个诡异世界有关的情况、思路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开始查资料。
没查到什么头绪,周迎春进来给他送水果。周迎春工作很忙,经常值班,但只要在家就会给他切一个水果拼盘,或者榨果汁。
蔚迟早已习惯母亲的照顾,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他妈放的杯子。
他端起果汁来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还又新输入了一串关键词展开了新搜索。
然后他敲打键盘的手忽然停下了。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尾椎一直爬到头皮。
他看向那杯果汁。
那是一杯芒果汁。
蔚迟从小的欲/求就比较寡淡,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对食物也没什么好恶,不忌口,也不馋,芒果对他来说只是众多水果中平平无奇的一种罢了。
但纪惊蛰喜欢,作为芒果重度爱好者,只要到了出芒果的季节,他没有一天不闹着要吃。后来他父母出事,他再没人可闹,也没再闹过。
就是从那时起,蔚迟家里也常备芒果,只要纪惊蛰来,周迎春就给两个孩子榨芒果汁,周迎春不在,就蔚迟榨。
到后来,蔚迟对芒果也有了些爱屋及乌的喜欢。
再后来,就是纪惊蛰的不告而别。蔚迟在连发了一个月的疯后,在一个失眠的深夜爬起来把家里所有的芒果都砸了——为纪惊蛰囤积的,从青变了黄,还有几个都烂掉了。
周迎春听到动静,以为家里进了贼,拿着晾衣杆战战兢兢来到厨房,只看到蔚迟蹲在一地的芒果尸骸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没有哭出声音。
从那之后蔚迟不再吃芒果,周迎春也没再买过。
周迎春知道他不再喝芒果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