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偶都市
“请造物神原谅我们!我们愿意献祭一切获得庇佑!”
站在街角的三人目睹了这场面,萧怡看傻了。
“哈?他们难道不知道每周的猎场要死多少人吗?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妖言惑众啊!”
颜格按住了她:“等等。”
那个演讲的妇女喊完口号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了车,从车里抱出一个正在哭闹的小孩,小孩脖子上还敷着纱布,看样子曾经经历过插管治疗。
“这还是个带孩子的,难道她不知道如果时间一直这样倒退,她的小孩就只能活两三年?”
颜格观察了一下,道:“她的小孩在现实世界里应该得了重病,在这里反而可以因为时间倒流而恢复健康。”
“啊这……”
萧怡想到了M82的那个、带着木头鹦鹉的老邱,他刚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中风的苗头,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颜格:“在这里获益的人想继续生活下去,受害者则想逃离,矛盾早就存在了……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
黎鸦:“打不过就神化,人类自我PUA老操作了。”
“对。”
当人类承受的恐惧超过某个点,就会自动启动保护机制,大脑会勒令人的心理向安全区躲避。像慈陵现在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情况,只要有人开始建立活偶的神化信仰,很快就能成为一部分人的精神寄托。
现在这些愚民献祭的只是从城里搜罗的尸体,过一段时间就会开始献祭活人,难怪狄安娜他们觉得这种情况不能再等了。
“我确认一下,我们这里有不是唯物主义者的吗?”
“没有。”
“那破坏一下刚产生的邪-教我们没有意见吧。”
无论如何,既然他们看到了就不能不管,免得以后再蛊惑其他人。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人群那头陡然传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神迹降临了!造物神回应我们了!!!”
喧闹着跪拜的人群后,颜格翻身上了旁边一家咖啡馆的二楼,从二楼上看过去,只见富华广场的罗马式喷泉池后,僵硬地走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性,年纪三十岁上下,衣着破烂,皮肤毫无血色,一步一步走到跪拜的人群里。
“是神的使者!神来拯救我们了!”
跪着的人们激动不已,纷纷向这个苍白的人影涌去,就在这时候,这个男人张开了嘴,他的喉咙没有动,但嘴巴里却传出了一阵婴儿的笑声。
“嘻嘻……哈哈哈……”
“公主,想要新衣裳……”
“不够红……她想要新衣裳!”
鬼魅的笑声中,男人的双手就近抱住了一个“信徒”,大嘴一张,吞下了信徒半个脑袋,一瞬间就把他的躯体中所有的血液吸空了。
呆怔的人群里,一把消防斧从后面凌空飞过来,一斧头砍穿了怪人的胸腹!
“你们疯了吗?快跑!!!”
一时间,惨嚎声,尖叫声,四下响起,所有的人开始疯狂地远离。
一片混乱里,颜格看到那个怪人倒在地上,他身上的血液像是有生命似的,大股大股地从他口腔里涌出来,流向了身后的罗马喷泉池,但未稀释于水,而是从另一头“爬”了出去,钻回了博物馆的方向。
“是《红蚀》吗?”
“不像是……”
不用其他人说,颜格也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恐惧——那是一股庞大得、几乎掩盖了头顶上半片夜空的精神洪流,毫无以为,它就来自于博物馆。
红死之王,爱丽丝公主,就在那里。
悠扬的钢琴声从博物馆里传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少女的空灵歌声,缓缓流荡入血色的长夜里。
“睡吧,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
一束百合一束玫瑰,
等你醒来,妈妈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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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段是舒伯特《摇篮曲》最后一节的原版翻译。
第九十三章 演员的自我修养
“睡吧, 睡吧,
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爱你, 妈妈喜欢你……”
钢琴舒缓的声音在夜空里响起,所有被它的音域笼罩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感到困倦。
那些逃跑的人,逐渐放慢了步伐, 无法自拔地阖上了眼睛, 继而梦游般伸平了双手, 摇摇晃晃地朝着博物馆的方向走去。
“不对……不对……”
颜格同样也感到了一股无法抵御的困意,摇晃了两步, 后腰被人扶了一把才站定。
颜格按着额头冷静了两秒后, 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身后原本已经跑出去的那几百个人梦游似的往博物馆走, 也意识到这一切和博物馆里的钢琴声有关, 捂着耳朵道:“你不能把这断曲子掐了吗?”
关麦, 这是黎鸦最常干的事。
但是这一次黎鸦却摇了摇头。
“我可关不了‘她’的声音,但……我可以对抗她的声音。”
黎鸦摘下墨镜挂在上衣口袋上,双手在虚空里拨弄了一下,摆出一个拉奏小提琴的姿势。
“想听点刺激的吗?”
没等颜格有所反应,他就闭上了眼睛, 无形的琴弓一动,一阵轻快的即兴演奏就完美接住了《摇篮曲》的音符。
如果说博物馆里的钢琴声是地下教堂的独奏,黎鸦的小提琴就像是在云上漫步,时而缠绵如情人的低语,时而又像猎隼冲破乌云。
音符与音符之间罗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暂时将博物馆里的钢琴声压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后面的人苏醒过来,茫然道。
“还不快滚!干啥啥不行, 搞事第一名!”
萧怡恢复过来之后马上开始驱赶这些人,等到其他人后知后觉地逃离了之后,转头道:“不走吗?”
颜格站在五米外看着黎鸦,半晌,摇摇头:“要等到他演奏完。”
对抗一旦开始,黎鸦就毫无退路,哪怕是错了一个音符,都会彻底沦为红死之王的俘虏,从而向她献出所有的血。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颜格凝视了许久,忽然转过头对萧怡道:“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画成另一个……人?”
萧怡有了不祥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在这一曲结束之前,我要进博物馆一趟。”颜格道。
“哈?”
……
博物馆顶楼有一座天鹅堡,放置着整座博物馆最宝贵的珍藏。
三楼的玫瑰旋梯迤逦而上,就能看见一扇贝母色的、巴洛克风格大门,大门后是一段彩色玻璃的走廊,漫步其中,偶尔能看见玻璃上拿着葡萄的仙女朝人微笑。
并不同于那些危险的红眼活偶,这里的气氛要宁谧许多,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这座城市所有死亡与恐惧的源头之一,红死之王的巢穴。
颜格就是在此时走进的博物馆。
他走过一面落地的玻璃镜瞥了一眼,手上充当时拐杖的雨伞转了转,整理了一下一下头上并不存在的礼帽,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却是一个精致人偶的身影。
“画皮”,这是萧怡新领悟的,关于画师的能力之一,能让一个人的外表变成另一种样子。
但是表象与灵魂往往不能统一,也只有颜格这位役者能做到“表里如一”的地步。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颜格做过的最凶险的事,前方的一切都是未知,唯一能相信的就是他自己的演技。
博物馆里绝大多数活偶都凝滞在原地,似乎沉浸在摇篮曲的美妙交响里,少数一些红色的眼睛,在看到颜格之后,都慢慢退了开去。
颜格沿着钢琴声的方向来到“天鹅堡”门前的时候,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