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偶都市
颜格不由得将视线瞥向一侧,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金童玉女再次出现在了祠堂砖墙的破洞处,这一次他们的双手高高抬起,抬着一个穿着红嫁衣的新娘。
“沙沙”的纸张摩擦声音中,颜格听到了细细的微风从那“新娘”的身体里刮过去。
那是一位纸做的新娘。
金童玉女抬着纸新娘一路飘进了红色的尖顶软轿里,不一会儿,那些纸人又动了起来,一摇一摆中,透露出些许喜气,抬着新娘缓缓离开了。
但此时,队伍最后那个拥有了石源嵩脸容的纸人却留了下来,转过头盯着昏迷的石源嵩,等到黎好坏他们跟着队伍离开的时候,那纸人就跟在了石源嵩身后,几乎是脸贴在他的后脑勺附近。
“……”背着石源嵩的那个M82队友脸色惨白,心理压力巨大。
“别出声,别抬头,就当没看见。”
他们便跟着队伍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又绕着回字形巷子走了二十多分钟,第三次回到了祠堂门口时,纸人停下了,黎鸦也跟着停下了步伐,示意众人可以动了。
“卧槽,这东西也太阴间了吧……”背着石源嵩的队员立马把他扔了下来,远离了背后的纸人。
那纸人一动不动地挨在石源嵩身边,那张很写实的脸就这么静静地低头看着石源嵩,什么也没有做。
“它到底想做什么?”
“先不管他,就算有事,也是发生在这个姓石的人身上。”
颜格抓着心口附近的衣物,频频看向黑洞洞的祠堂,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请柬上没有标明需要我们做什么具体的任务,线索大概率只能自己找,不如你们在外面弄醒这个人,我进祠堂里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贺明他们没什么意见,借给了颜格两根荧光棒,就分头行动起来。
整个纸人巷的忌讳就是“避火”,颜格他们也不敢打亮手电,依靠着荧光棒微弱的光,弯腰钻进了黑漆漆的祠堂里。
“你刚才共情到什么了?”
颜格一回头,莹绿色的微光里,他看到黎鸦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好似很好奇的样子。
“你没有感觉到吗?”颜格疑惑道,“我以为那是纸人的精神辐射。”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强的共情能力,这和一个人‘自有技能’的选择有关系,如果我进阶时选择的是‘数学家’这种纯靠逻辑思考的职业,我可能根本就没办法察觉到你的反应。”
颜格喔了一声,回忆了一下,道:“刚刚我有一瞬间感觉到,那个穿着新娘服的纸人,很绝望、很痛苦。”
这让他想起他们电影学院有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在被分手的前男友死亡威胁长达半年时,突然在一次表演课时演一个被拐女子时的崩溃的情况。
那肯定是一种女人才会体验到的精神痛苦。
颜格笃定地想着,跨过高高的门槛,荧光棒照亮这处到处都是蜘蛛网、碎木片的祠堂,进去之后,有一种生物身上的腐烂味道冲鼻子袭来,颜格捂住口鼻,皱眉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里设施简单,歪倒的桌子、破烂的蒲团,还有一些竹篾、破纸、干涸的浆糊罐等东西。
“这些木片是什么?”
“……这些不是木片,是‘牌位’。”
靠着微弱的绿光,他们将附近的木片拼凑起来,发现这些牌位上的人名大多姓“邬”。
“这也说得通,在戴老师提供的资料里,纸人巷的纸扎手艺都是从邬家铺子传承的,他们也是老手艺人家了,后来建国后,其他的铺子都是师从于邬家的。”
只不过和舞狮子那种技艺讨个彩头的情况不同,纸扎祭品涉及到一些传统丧葬文化,现在这个时代,尤其是慈陵战后经济恢复得很好,民众们意识更新,不再像从前一样大肆兴办葬礼,邬家这个靠纸扎生意形成小宗族也就早早在时代的大潮里瓦解了。
他们又搜索了五分钟左右,忽然在一个桌角下面捡到一本还算新的病历本。
这病历本不是很正规,像是某个无名小诊所开立的,上面写着有个叫邬云的女孩,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在家里伤人致弟弟眼睛被抓瞎,所有的精神病院都拒收,就被家里人关进了祠堂里。
虽然搞不懂这和活偶有什么关系,颜格还是仔细翻了翻后面的病历记录,里面内容不多,且字迹难以辨认,大概讲的是这个叫邬云的女孩是个哑巴,因为感情原因曾经流过产,几年后就疯掉了。
颜格看着看着眉头便紧锁起来。
“就算本地的精神病院拒收,也可以送到外地去,看日期时间大概在十四年前吧,那时医疗条件再怎么也不会差到非要把人关祠堂里的地步,除非家里经济条件不佳。”
但转念一想,邬家的铺子开了快一百多年了,再怎么也不会拮据到把人关起来的地步……或者是其他原因?
“颜格。”黎鸦忽然叫了他一声,“你看这里。”
他说着,将祠堂的门关了半扇。
颜格转过头,借着荧光棒的光,看到的画面让他瞳孔一缩。
那扇木门上,到处都是指甲抓挠的痕迹,那些痕迹一直向下,有的血液渗入了抓痕之中,难以辩驳的字迹里,勉强能认出来一句话。
“爹,我饿……”
黎鸦的声音冷了下来。
“这个叫邬云的女孩,恐怕是被关在这里活活饿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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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这一节啊
是正义执行(认真
第五十二章 纸人巷(四)
“……你们到底是谁啊?老周的人, 还是马兆军的?马兆军你们知道吧,我跟他很熟的,你们要钱, 还是要什么其他的可以说,啊,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我就在这儿买包烟, 怎么着你们了, 你们把我绑在这儿叫我说,说什么啊我说?”
颜格出来的时候, 远远就听见石源嵩醒了, 大概是被绑起来的缘故,并没有之前那么张狂, 不过嘴里还是说自己认识道上的人, 如果不放他走就报复云云。
这显然是那种社会上的混混, 大约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被拉进这座活偶的城市,认定他们是为仇家寻仇的。
负责盘问的M82队友正考虑是不是得动点粗时,见颜格他们出来,便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黎鸦轻轻摇头:“祠堂是空的,没有其他纸人, 只有一本病历,大约是曾经有个姓邬的女孩被关在了里面活活饿死了。”
M82的成员面露困惑:“命案?这和猎场有什么关系?”
在他们聊起那叫邬云的女孩的同时,颜格心头一动,瞥向忽然不说话了的石源嵩,视线依次在他滚动的喉结、微微挺直后又马上佝偻下来的腰背上扫过。
他很紧张, 是对这个叫邬云的女孩的消息有反应?
石源嵩的眼睛被胶带蒙得紧紧的,看不到其他人, 颜格便半蹲下来,捏了捏嗓子,一张口,嗓音有些枯哑。
“你们……你们说的是小云吗?”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整个人气质一塌,听起来像是个苦情男子一样。
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诧异地盯着颜格,只有黎鸦看了一眼石源嵩,马上领悟到了什么,接话道:“是你找了十四年的那个女孩?”
“对。”颜格面无表情,声音却是颤抖的,“我和她初中就认识了,说好了等我毕业回来就去她家下聘,可等我在别的城市站稳脚跟回来之后,她却家人说她走丢了……我、我这些年一直在找她。”
黎鸦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那你可能要节哀了,她死了。”
颜格继续观察着石源嵩的反应,声音陡然拔高:“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死了!我都没见到尸体!”
“你不信也得信,她被家里人关在祠堂里,活活饿死的。”黎鸦压低了声音,道,“当年的事,连她家里人都不提了,你一个外人操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