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只想逃
有人问:“破鞋?怎么回事?”
“对对对,说来听听,什么三个师兄弟……”
玉衡:“呵呵……”
旁边传来声冷笑,赤面小怪转头一看,见一人一身白衣,蒙了个纱罩,满头珠翠,俗的惊人,从头到脚都被蒙的结实。
赤面小怪道:“你有病?笑什么笑?”
玉衡不接这话,只道:“听你这话,你们麒麟帝倒不如你眼光好了。”
魔界虽市风开放,不设严法重律,没多少规矩,豁达放荡,却极慕强,对于麒麟帝,个个皆伏首膜拜,敬若神明。
赤面小怪嘴上一抖,道:“我没有,我是说世上无人能配得上我们盖世神武的麒麟帝……”
玉衡挑眉嗤笑:“我懂,你是想说你们麒麟帝,是个天煞孤星的绝户命?兄弟手足通通惨死,媳妇也讨不得,没有人配得上,岂不是要他孤寡一生,房中空空,打一辈子光棍了么?”
赤面小怪脸色一青。
“放屁!”
玉衡啧啧摇头,道:“瞧瞧,魔界之人就这素质,不忠君主,被人拆穿,还骂起人了……”
青面小怪脸色白了。
“你你你……”
玉衡捂嘴:“哎呦,阁下变脸的功夫,学的不错啊……”
白面小怪气得脸色发紫,嘴斗不过,一拍桌子想要动手,抬头却见桌上还坐了个人。
身长八尺,容貌甚伟,青色华袍,云锦束带,腰间一方蛇形长玉,正拄头含笑看着身旁。
紫面小怪:“……”
魔界之人,向来没什么骨气,眼瞧着斗不过,缩缩脖子,鼻孔里都不敢哼气,叫着左右狐朋狗友,耷眉丧眼换了一桌。
九婴笑道:“师兄可真厉害。”
玉衡一口清茶灌进肚子,心道,这才到那,当年他把天帝老儿气昏过去,也不过张张嘴之事。
说话间,殿中礼乐大响,宴正式开了。
殿前一条大道,数名明艳婢女开路,手提竹皮筐,抬手红花翻飞,瓜果四散,后头有琴师乐手,入场有条不紊。
直到末尾,玉衡才指尖微颤,见了盛装红服二人,中间垂了比翼结,满身喜气。男子面如冠玉,英俊绝伦,女子身材窈窕,覆面红纱薄如蝉翼,可见朱唇皓齿,绝代风华。
阶下先是一静,之后哄闹声大起。众人起身叫好,有人跳到凳上,挡住玉衡视线。
玉衡下意识起身,却被九婴一手环住,扣住腰肢。
九婴道:“师兄你看上头有多般配,下头有多热闹。”
玉衡:“……”
殿中大宴千鬼百怪,台上阶下如隔鸿池。
司仪:“吉时到,新人至。”
台上器乐喧嚣,曲谱调子诡谲,入耳嗡利,玉衡甩了甩头。
司仪:“一拜天地。”
九婴捂住玉衡耳朵,皱眉道:“亏这还是他殷冥自己操办,选了这等劣曲,声剌调诡,不堪入耳……”
司仪:“二拜高堂。”
玉衡抬头,两人已在同拜,躬身行礼。
司仪:“夫妻对拜……”
四下剌耳声乐大起巨响,礼声混着哄闹,玉衡心口乍痛,脑中混沌,瓮瓮黑浊,不知从何而起,钻脑袭心。
玉衡忽而扶头,重复道:“夫妻对拜,夫妻对拜……”
眼前恍然浮出,金屋巨殿,琉璃为瓦,金玉未阶,万紫千红,惊世巨宴。
玉衡身子猛然一坠,从虚空跌入,睁眼只见一片漆红,被人蒙了盖头,腕上围着红结,有人攥着他的手,极紧。
一旁有人高声宣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大婚,这……又是谁同谁大婚?
耳边忽闻一声低语:“玉衡,我好开心。”
玉衡听见自己的声音,极平,极冷:“是么?”
那人笑道:“嗯。”
一块儿温玉套过盖头,挂在玉衡胸口。
玉衡低头一看,心下一震,是……九蛇玺。
那人道:“今日之后,你我便是夫妻,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这东西,我看得出你极喜欢,今日大喜,我把它送你……”
玉衡接过来,指尖细细抚摸,这玉通体晶莹,没有疵点。
“玉衡,你我之间,本不需此等虚礼,但立誓表心,昭告天下,是我执念……”
“嗯。”
殿中吵嚷,管弦丝竹,十分喜庆,那人是真的高兴,他亲吻自己的手背,道:“玉衡,还有一事,我从未向人提起,今日大婚,我要为你大赦……”
话未落说完,殿外烟花炸响,一把利剑从玉衡袖口翻出,对身前之人,穿胸而过,血色涌在红袍之上,并不见有多血腥。
死寂片刻,耳边惊叫声大起。
玉衡心口如同火烧,头痛欲裂,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九婴?是九婴么?
可九婴何时这样说话,又像是……殷冥。
玉衡一把掀开覆面红布,他当即就想看清地上那人,却低不下头。
殿中闯进批人,墨色长袍,红襟红带,黑布蒙面,红烛之下,手上长刀折出刺目红光。
数百人手无寸铁,什么皇亲贵戚,什么商贾巨甲,死了的被乱跑的踩在脚下,活着的缩在殿角,哭嚎求饶。
唯独坐于阶上,万人跪拜的尊位,龙冠凤钗二位老人,尖刀已到颈边,亦无惧色,不动无响,只看向玉衡脚下,眼中哀戚。
玉衡道:“你们可想过,会有今日?”
老皇帝怒目而视,马上要开口大骂,却被一只手拍了拍手背,话卡在喉间,未能出口。
王后道:“因果报应,迟早而已。”
玉衡冷冷笑道:“这话不对,是今日而已。”
王后起身,脖颈被利刃翻卷血肉,却丝毫不觉,跪在玉衡跟前。
老皇帝大声吼叫,被人掐住脖子,湮了声响。
妇人没有回头,只看向玉衡,一头磕在地上,染了一地血色:“衡儿,我曾待你如同亲子,你可记得,曾答应我,无论如何不会害我儿性命……”
衣袖之下,玉衡发觉自己手在挛颤,面上却仍笑道:“我这人,满嘴谎言,不择手段,你竟然信我?”
女人披头散发,给玉衡磕头:“我信。我信你行今日之事,亦有苦衷。”
“……”
沉默许久,玉衡笑了,笑的眼泪横流。
玉衡道:“真傻。”
玉衡随手拔出穿过那人胸口,杀人无声,遇灵则镇的神剑封灵,一身喜服的人,胸口如此大的一个血窟窿,一样的颜色,倒也没显得有多狰狞。
玉衡听到脚边的妇人,一声压抑至极的嘶鸣哭吼。
是喉咙深处,挤出的,垂死般的悲鸣呜咽。
叫的是什么,叫的是谁的名字?
大抵是她的儿子吧。
玉衡耳边剧痛,听不真切。
不知是谁在问:“这些人?”
他道:“都杀了吧。”
从始至终,他都未低下头,看脚边一眼。
……
玉衡下颚骤然一痛,面上挨了个巴掌,一声脆响,断了耳边诡谲音律,眼前光影齑散,脸被生生掰转过来,直视九婴怒气冲冲的脸。
九婴道:“你在看谁?”
玉衡头痛欲裂,他道:“百花仙子……”
九婴磨牙:“放屁,你看的是殷冥!”
四下哄闹,台上新人已过三拜,玉衡双目恍惚,他摸到胸口玺印,忽一把抓住九婴手腕,道:“那方玺印……”
九婴一怔:“玺印?”
玉衡头中剧痛:“为何你一定要把那东西给我?”
九婴道:“我一直都说,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