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特公司的背后不是国家。”端泽道，“它费尽心机地将全世界最尖端的生物人才集结在一起，它想做什么。”

　　i71知道端泽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他们不相信你。”

　　端泽发现他意外地了解自己，“因为我告诉他们，菲尔特公司的背后是那块陨石。”

　　“它有思想。”

　　“它很聪明。”

　　“它不想让最聪明的人研究透它，所以，它只可能是，摧毁他们。”

　　就在这一句话落下的时候 ，有人在门口轻扣了几声，他很小心，像是知道自己带来的是个坏消息。“端泽，我是你父亲的朋友。”

　　端泽眼里的光暗了下来。“我的猜想被验证了。”

　　那是一份讣告。

　　这是端泽第一次在猜测被验证后并没有产生高兴的情绪。他只听从了父亲旧友的安排，参加这场来得过快的葬礼。

　　当晚，他熄了灯，睁着眼睛躺着床上。他并不想睡觉，但也无需哭泣。早在父母离开前，他就已经和他们做好了最后的道别。

　　只是窗户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名叫做i71的实验体翻身进来。

　　端泽道，“我不需要安慰。”

　　i71道，“我带你去。”

　　“去哪？”

　　“海底隧道。”i71道，他没忍住轻轻拥抱了端泽一下，又在他反应过来前松开。

　　“要坐火车，轮船，甚至直升机。”端泽顿了一下，道。

　　“我可以带你去。”i71琉璃一般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真挚，像是即便他知道这一路会有多么漫长和危险，但他也会陪端泽一起前往那个未知之地。

　　“现在去，只会成为它的食物。”

　　“那我们就晚点出发。”

　　“晚一点还不够，它在修生养息，而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

　　“要多晚。”

　　“以现在技术发展的程度，一百年。”端泽注视着i71，“那时我已经去世了。”

　　“你有办法。”i71回望他，端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直到i71起身，一个轻柔的吻落在端泽的眼睑，“你看我太久了，我忍不住。”i71坦然道。

　　端泽眨了一下眼睛，“我可以把自己冷冻起来，在那个时代再苏醒。人体冷冻技术有10％成功的可能。”

　　“为什么是我来做？”

　　他自问自答，“肯定不止我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们有家庭，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一生只有这么长，我本可以像所有人一样，成为一个普通的人。”普通又平庸的人。

　　“……我将不能与世界其他人产生联系，那会影响我的判断，让我软弱。”

　　“可那样的我还是我吗？那是monster。”他念了一句英文，然后道，“那是怪物。”

　　他的归属将永远留在百年之前，因为百年后的世界对他而言再无羁绊。而到那时，当你意识到无人能与你对话，仅你在看不见光亮的路上独行时，你将会——憎恨人类。

　　i71看着他，他知道端泽做出的选择，这个选择无人能拦，也无人可以改变。而他也不会阻碍。

　　端泽教他识字时很有耐心，如果他可以正常娶妻生子，那一定是个非常优秀的父亲。但i71很贪心，他知道端泽是个好人，但他不是，他只想要端泽。

　　他的恶和他的坦率一样直白。

　　“我们可以先做。等有了可以打败它的能力时，再做决定。”i71不知何时悄然爬上床，把端泽搂在怀里，端泽可以闻见i71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奶香，牛奶味的肥皂吗？

　　端泽想，他像一只小狗。端泽不喜欢小狗，因为它太小，又只有乳牙，他只得保护它。他琉璃一般的眼睛盯着床单上的花纹，i71说话时下巴搭在了他的头顶，声带的振动顺着接触的皮肤传来，亲密得让人不自在。

　　……算了。

　　“我知道了。”端泽道。

　　“我要修正我刚才的表述，那条人鱼是完美的实验体，但没有你完美。”

　　所以，别不高兴了。从刚开始就隐隐从这名实验体身上感受到的吃味登时一扫而空，i71搂得更紧了一点，“嗯，我知道的。”

　　“你是我的幻想吗？”端泽问道。

　　“不是。”i71弯起嘴角，语气里满是愉悦。端泽不会知道i71刚才做了什么决定，i71决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端泽的幻想。

　　--------------------

　　作者有话要说：

　　一提速就变短_(:з」∠)_

　　冲冲冲_(:з」∠)_

第115章

　　“原来你在那么早就发现了我。”兀道，此时他是它。

　　“可惜我生得太晚了，不然我早赢了。”兀感叹道，此时他是兀。

　　一次又一次的融合中，只有最独特坚韧者才能成为它的主意识。

　　而端泽，是唯一一名能够承受绝对禁区7级辐射波动的纯人类，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他已被自己塑造得与他人不同，如果说人的思想在锤炼上千遍以后，会变得如钢铁般坚硬。

　　那么端泽以他所做的一切选择，将自己锤炼得如钻石一般再无杂质，只余下纯粹的执着。

　　端泽清点着自己的记忆，他现在明白，i71为什么要阻拦自己，也明白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毅然前行的理由。他们在等自己做决定。

　　那种漫长的，沉浸在孤独里的感觉，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他成为了一名精神学上的反社会人格患者。

　　在他的研究一步步深入后，他也越来越与这个世界抽离。既然注定毁灭，为何要投注感情，何况实验精密，不容有误。

　　端泽调用了i71的能力，他在这永夜的阴影里轻轻滑行，像最高明的猎人，左手握着猎刀，而腰间别着餐具，他准备开始一场准备得过于漫长的狩猎，和饕餮之宴。

　　只有欲望强烈者才可觉醒能力。

　　只有经历折磨者才能够变得更强。

　　每一个觉醒的能力都因人而异。

　　感染者将永远被吞噬的欲望所支配。

　　吞噬愈多，能力愈强。

　　……

　　菲尔特公司的董事是一名人鱼爱好者，大半生都在海上寻觅传说中的人鱼。

　　……

　　这些零零总总地信息重叠在一起，只教人觉得怪诞而荒谬，只教人怀疑自己生而为人是为何——如果生而为人只是为了有能力意识到真相，

　　这是否并不是幸运，而是折磨呢？

　　灵魂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一答不好就会陷入神学的问题。科学界仍有不少猜想，但唯一有数据支撑的是灵魂的质量为21g。这似乎某种程度上解释了灵魂是有质量的物质。

　　可什么样的物质会无色无形？无法从化学元素上拆分？

　　那或许是更小的组成，也许，是一种跃迁的粒子，在某一个时刻，我们可以读取到它的质量，而当它在跃迁的过程中，我们就失去了它们的踪迹。

　　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连灵魂也是如物质一般的粒子组成，这个世界，甚至这个宇宙诞生的起源也不过是一种粒子而已。

　　它组成灵魂，组成物质，组成光线，组成色彩，组成声音，它就像程序里的0，和1，从无到有，搭建了整个游戏程序。

　　“地狱有十八层，当受刑者为万物时，而我们究竟在地狱的哪一层？”兀叹道。

　　人鱼爱好者因T病毒而遇见人鱼，这很荒谬，而T病毒就是如此地荒谬，以至于让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仅仅是处在梦中。当精神是物质时，物质也是精神，我们，人类的存在也许不过是某个未知的大梦一场而已。

　　所以一切幻想都可成为真实。

　　“也许只在第一层。”兀笑，“你觉得呢？”

　　在他身后，阴影浮现，端泽的刀已抵上了他的喉咙。“它开始苏醒了。”端泽肯定了他的猜想。

　　“我曾经花了五年的时间，与世隔绝。”兀道，“当时我第一次推测到它的存在，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吗？什么样的存在会将自己分裂成这样的一个世界，一个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