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宗澜重新端起医用手术盘,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复。
因为除去这条线索以外,前男友说的话都更像精神病妄想者发言。
这是一个精神科医生对精神病人的敏锐性。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
前男友似乎心情颇好,又发来一个微笑表情,充分地把看热闹,乐子人和愉悦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唯恐天下不乱。
【我也想看亲爱的第一次给活人做手术,那一定非常有趣】
......
宗澜决定做完手术就好好检查一下诊所里可能存在的针孔摄像头。
......
耿宁萌在外面等了足足五分钟,就在她打算冒险过去看看的时候,楼梯深处终于传来脚步声。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从黑暗中踱步而出,长发简单地扎在脑后,口罩上方的眼睛如同寒星般深邃,叫人难以直视。
“不好意思,久等了。因为开的是精神病诊所,也没有收治过伤势这么重的病人,所以花了一些时间凑齐手术器械。”
他将手术盘放在手术台旁,弯腰打开无影灯。
趁着这个关头,耿宁萌飞快地瞥了一眼。
手术刀,止血钳,缝合线,组织剪,手术镊,纱布......谢天谢地,这些都是普通且没有超出常规的手术器械。
看到哈格多恩扁头针,肠刀,肋骨刀,解剖刀和骨锯的时候,耿宁萌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在异变者大学选修的是战斗系,毕业后奋斗在收容中心调查部一线,属于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战斗笨蛋,但也能看出那个巨大的锯子和手臂长的铁榔头不是手术期间可以作用于人体的手术器械。
用这个的话,会死人的吧。
“请问,那个是......?”耿宁萌指着那个最离谱的铁榔头,委婉地问道。
“哦,这个啊,因为想着可能会用到,所以顺手拿上了。”
“不用担心,器械都有好好消毒。”
宗澜穿戴好橡胶手套,语调平淡,不容置喙:“好了。手术即将开始,请在外面稍作等待。期间请不要踏进手术室,干扰手术进程。”
“如果因为你的嘈杂和叨扰产生任何意外,本诊所概不负责。”
......这个医生真的没有问题吗?
看着放下来的卷帘门,耿宁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要不是实在是火烧眉头,谁会来这种荒郊野外,且卫生条件完全不合格的小诊所取子弹。
另一边,将耿宁萌赶出去后,宗澜站在手术台前,气势迅速减弱,像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刚才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是他装出来的,这得得益于联盟电视台每天晚上七点半定时播放的《天才怪医》。
这部电视剧的主角是一位天才医生,有着精湛到首屈一指的专业水平,同时也有稀奇古怪的冷漠脾气。
宗澜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模仿一下,效果就这么拔群,一下子就把人给唬住了。
看着面前这位浑身是血的壮汉病患,他陷入沉思,扬声问道:“只需要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止血缝合就可以了吗?”
“对。”
耿宁萌的声音从卷帘门外传来:“他的腹部有一道枪伤,只需要找到子弹,取出来再缝合就好。”
说完,她又犹豫一下。
“实在不行的话,能止血消炎也可以。我已经联系救援人员,只需要稳定生命体征,脱离生命危险,之后的取弹工作可以交给其他人做。”
耿宁萌没有忘记,这是家精神病诊所。
虽说精神科医生本科走的也是临床专业,但毕竟不是主修,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谁也负担不起。
“我试试。”
如果只要止血的话,那就简单多了。
但宗澜对此很自信,毕竟取个弹实在不需要多少技术水平。他虽然失忆了,肌肉记忆还在,拿着手术刀的时候放空思想,下刀格外稳。
宗澜猜,自己失忆前肯定是名校毕业。这双手定然下过无数次刀,否则不会形成这样的惯性。
“对了,还有一件事,诊所里没有麻醉药了。”
其实柜子里还有一点吗//啡,但在宗澜没找到自己的营业执照的前提下,他完全不敢开给人家用,万一被抓到了那可真刑。
“没关系。”耿宁萌说:“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就算醒了,也能第一时间忍住,你放心。”
宗澜肃然起敬:“好。”
他先给手术台上的人绑上束缚带,防止病人在疼痛里无意识抽搐。再把手机解锁放在一旁,打开一个演示如何为腹部取弹,并且缝扎止血的视频。
视频讲解很流畅,通俗易懂。
为了避免病人家属产生恐慌,他贴心地关闭了声音,只看字幕。
多亏了自己能够过目不忘,回忆着《天才怪医》里怪医给病人开刀的内容,宗澜拿起了止血钳。
很快,诊所里只剩下器械磕碰在手术盘里的脆响。
外面的雨还在孜孜不倦地下着,完全没有减小半分的意思,闪电偶尔撕裂苍穹,闷雷作响。
耿宁萌在诊所里焦躁地来回踏步。
隔一段时间,她就低头看一眼腕表。遗憾的是,即使成功连接上了总部,收容中心的人工智能也告诉她,距离最近的支援车辆仍旧需要二十分钟才能抵达。
毕竟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太偏僻了,无限接近基地市墙外。
通讯器上查询能知,这里以前是个城中村。在大灾厄到来后,城中村里的居民便陆陆续续搬离这里,住进了更为安全,条件也更加优渥的基地市内。于是这里便成了座死城。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后,死城里又开了间小诊所。
“亚伯,帮我调出这间诊所的所有资料。”
想了想,她在通讯器上打下这几个字。
在耿宁萌全方位调查这家诊所的时候,宗澜也正在经受折磨。
他正严格按照视频里的步骤,为病患进行止血操作。
虽然是第一次操作,甚至还是边看边学,但他的手却很稳,完全不像一个初学者。不过因为业务不熟路,比起做手术,宗澜的姿势更像在切一块带血牛排。
这位病患实在是伤得太严重了。
腹部豁开的伤口太大,还伤到了肠子。宗澜不会断端吻合,暂且也没能确定子弹的位置,只能先帮忙把血止住,让肚子把内脏重新兜好,不要随随便便漏出来。
聚精会神了不知道多久,就在宗澜觉得自己差不多能确定子弹具体位置的时候,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饥饿。
说来奇怪,在这样充满血腥味的刺激场景下,人都不会升起太多食欲,没有反胃就已经算不错。
然而宗澜却在手术过程中却逐渐饿得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
我有这么重口味吗?
生平第一次,宗澜开始慎重审视自己,旋即迅速否认。
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难道是今天吃的太少了?
冰箱里的存货实在不多,诊所里又没有一分钱,这七天里,宗澜都是省吃俭用再省吃俭用。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一日三餐,这几天就是起床先喝水,饿了再灌水,一天吃个一餐就完事。
老实说,这么吃饭很容易得胃病。
他还想继续下钳,饥饿感却越演越烈,连带着手也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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