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3暗河
走出龙尾dòng,兴致勃勃的肖望又提出带方木去看枫叶,这回方木坚决拒绝了。
“也好。”肖望想了想,一挥手,“安排个饭局,为你饯行。”
警察聚在一起吃饭,有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就是喝酒。方木很不善于此道,但是面对着一张张真诚的脸,似乎不喝下这杯酒,就会觉得心中有愧。而席间那些不无夸张的溢美之词,更是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很快,方木就感觉头重脚轻,膀胱也憋得厉害,逃也似的奔到卫生间里,好好释放了一下。正在他用冷水洗脸的时候,卫生间的镜子上出现了肖望的脸。
“没事吧。”
“你们也太能喝了。”方木勉qiáng挤出个笑脸,“我可坚持不了了。”
“嘿嘿。”肖望也挤过来洗手,“大家都紧张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放松下。”
洗完后,他把手在裤子上马马虎虎地擦几下,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方木。
“这是什么?”方木有些莫名其妙。
“辛苦费。”肖望笑着说,“也不能让你白白辛苦啊。”
“嗨!”方木抬手挡了回去,“我们有规定的,这钱我不能拿——你直接汇到公安厅吧。”
“也好。”肖望把信封揣回衣兜,转眼间,又拿出一个更厚的,“这个你得收下。”
“这又是什么啊?”
“这是梁泽昊个人给你的一点意思。”肖望压低声音,“算是感谢吧。”
“不要!”方木皱起眉头,“你还给他吧。”
“呵呵,别犯傻。”肖望笑着把信封往方木怀里塞,“这王八蛋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
“我不要!”方木几乎是推开了肖望,“你转告梁泽昊,我是有工资拿的——救裴岚不是为了钱。”
肖望嘿嘿gān笑了几声,脸色十分尴尬,方木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个……我委托你那件事怎么样了?”
“嗯?什么事?”
“就是那个女孩,我亲戚家的……”
“哦。”肖望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还没消息。你别急,有qíng况了我马上会通知你。”
“嗯。”方木点点头,心下有小小的失望。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茫茫人海,找到廖亚凡谈何容易?
每当想到这些,他都为自己能吃饱饭、有chuáng睡而感到惭愧。
临近午夜时,方木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宾馆。一进房间,他就冲进卫生间大呕起来。直到胃都吐空了,他才勉qiáng站起来,挪到洗手盆边,放了满满一盆凉水,一头扎了进去。
瞬间的冰冷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下,随即,就是针扎般的裂痛。良久,他把头从洗手盆里拔出来,冰凉的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那些水流钻进衣领,浸透前胸和后背……
“你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诧异的问候。
方木睁开眼睛,感觉视线模糊。面前的镜子里,一个女孩若隐若现。
“我看门开着……”女孩怯怯地开口了,“……你没事吧?”
方木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盯着镜子里的女孩。良久,他突然开口了:“为什么要走?”
“嗯?”
“你究竟去哪里了?”方木的声音低哑,“如果大家都在,天使堂就不会散……”
镜子里的女孩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方木。
“回来吧。赵大姐很想你,二宝很想你……”方木缓缓地转过身来,“我也很想你……”
这个动作他只做了一半,就悄无声息地瘫倒在了卫生间的地面上。
第二天肖望来接他们的时候,方木还是迷迷糊糊的。肖望对同车的米楠只字不问,还帮她提行李,只是在上车时,叮嘱米楠好好照顾一下方木。
找到铺位后,方木一头栽倒在上面熟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他费劲地爬起来,一时间竟分辨不出身在何处。
“水。”他舔舔gān裂的嘴唇,茫然地在身边划拉着。窗边的一个人马上站起来,递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方木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然后就坐在chuáng上打嗝。使劲晃了几下脑袋后,他总算清醒了点。
窗边坐着的是米楠,她把长长的头发扎了起来,运动衣牛仔裤,看上去很清新。
“饿么?”米楠轻声问,“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方木咕哝了一声,从衣兜里掏出香烟,起身向包厢外走去。
列车正经过一片麦田。初秋让这片麦田染上了淡淡的huáng色,在夕阳的照耀下,更显灿烂、炽热。方木斜靠在车窗边,边抽烟边看着麦田里晚归的农妇,心想这样的日子也不错,无所期待,也不必逃避。
前方总是未知,而背后又总是不堪回首。列车的终点是哈尔滨,但有些事qíng却无休无止。
比如,寻找。
回到包厢里,米楠已经泡好了一碗方便面,旁边是一袋撕开的榨菜和两枚卤蛋。方木本来没有胃口,看到这些却不觉咽了下口水,低声说了句谢谢,就坐下来埋头大嚼。吃完后,在一旁安静地看书的米楠立刻起身收拾gān净,方木举着塑料叉子无所适从,直到米楠又把一瓶矿泉水递到他手边的时候,才抹抹嘴巴,心里嘀咕着我怎么跟个财主似的。
门外始终声响不绝,包厢内却一片安静。这对男女似乎都没有jiāo谈的想法,一个看书,一个看着窗外。夜色一点点降临,窗外的景物从模糊不清变成漆黑一片。方木扭过头来,恰好遇到米楠从书上抬起的目光。四目相对,又飞快地躲闪开来。良久,米楠伸了个懒腰:“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嗯。”方木接过话头,“的确慢了点。S市没有机场,否则就送你坐飞机回去了。”
“这就很好了。”米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还是第一次坐软卧。”
“以前很少出远门?”
“嗯。即使出去,也是坐硬座。”米楠移开目光,“我妈妈给我的钱,勉qiáng够生活。”
“上次跟你聊天……”方木斟酌着词句,“……似乎母女关系很紧张?”
米楠轻轻地笑了一下,拨弄着桌上的烟盒,“是的。”
她的眉头微蹙,声音低沉,仿佛梦呓般自言自语。“我的家庭很奇怪,在我看来,我父母的结合是个错误。我父亲是个中学教师,而我妈妈是个商店的营业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妈妈跟别的男人有染。我父亲心里清楚,又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对一个男人而言,这算是奇耻大rǔ了吧。”米楠的手指渐渐攥成拳头,“后来他抑郁而终,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妈妈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很多时候,我放学后却进不了家门,因为她和那些男人反锁了房门。我只能蹲在门口,无聊地看那些男人的鞋子,猜测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