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队把几点证据和她在会议室里的那一番推理都说了，金玉红等人已经承认孔chūn山确系杜娟等四个女生所杀，他们为了保护女儿，只好匆忙赶回来处理孔chūn山的尸体，并在被警方识破他们伪造的现场之后，一齐站出来为女儿顶罪。

　　金玉红等人最后的供述，与乔雨萍的推理基本一致，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他们在处理孔chūn山尸体的过程中，有明确的分工，宫得贵和金玉杰负责用摩托车将孔chūn山的尸体运进屋，而金玉红和陈久则负责在孔chūn山家里伪造其意外触电死亡的现场。

　　乔雨萍想了一下，说：「难怪那个半夜偷鱼的huáng世运说，那天凌晨他只看见宫得贵和金玉杰二人骑着摩托车从果园里出来，并没有看见陈久和金玉红二人，原来后面两人当时根本就没有到果园里去，而是在孔chūn山家楼下等着前面二人将尸体送来。」

　　李鸣点点头，正想开口说话，手机忽然响了，起身走到一边，接听完电话后，脸色就变得冷峻起来。

　　乔雨萍看出了端倪，问：「怎么了？」

　　李鸣说：「是范队通知项目组的人回去召开紧急会议，说是孔chūn山的案子，还有咱们没有掌握的新qíng况。」

　　「新qíng况？」乔雨萍睁大了眼睛，「什么新qíng况？」

　　「范队没说，只是叫我回去开会。抱歉，我没时间陪你吃饭了，你一个人慢慢吃，吃好吃饱，餐费我已经付过了。」

　　李鸣说完，拿起桌上的警帽，一边往头上扣，一边跑步出了酒店。

　　乔雨萍坐在饭桌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9

　　这一顿饭，乔雨萍自然是吃得索然无味。勉qiáng吃完，时间已快到晚上8点，回碾子湾村的乡村公jiāo车早已经没有了，她只好在街上搭了一辆「摩的」，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学校。

　　回到宿舍，想到李鸣从酒店离去时向她透露的信息，她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

　　在她推理出孔chūn山案的真相之后，范泽天已经提审过金玉红等人，证实她的推理是正确的，这个案子几乎已经可以完美结案。但是现在，不知道又出现了什么新qíng况，竟然导致项目组的人要连夜开会重新研究案qíng。出现的这个「新qíng况」，会把她先前的推理推翻吗？不知道为什么，孔chūn山命案本与她并无切身利害关系，但现在，她却超乎寻常地关心起这个案子来。她很想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新qíng况」，到底是个什么qíng况？

　　她在宿舍里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李鸣给她打电话，可是等了许久，手机也一直没有响，她犹豫一下，最后还是主动拨通了李鸣的手机。

　　李鸣在电话里轻轻「喂」了一声，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背景声，听起来他好像还在会议室开会。

　　乔雨萍知道他不方便接电话，但也顾不了那么多，问道：「孔chūn山的案子，到底出现了什么新qíng况啊？是不是我的推理是错误的？」

　　「这个……」李鸣犹豫一下，电话里传来凳子拖动的声音，似乎是他正起身往外走，过了一会儿，电话里杂音渐小，应该是已经到了门外。

　　他压低声音说：「晚上文丽已经找到了金玉红的女儿杜娟等四个女孩，她们也已经承认孔chūn山是她们所杀。qíng况跟你推断的一样，她们说她们是在暗中护送你回校时，在果园里遭遇村长孔chūn山xing侵，她们奋力反抗，用石头砸死了孔chūn山。她们还说，以前她们去村长家借电话机给父母打电话时，就曾遭到这位流氓村长的骚扰，后来她们再也不敢去他家里借电话了，想不到这一次还是没能躲开这位流氓村长的魔爪……当时，先是由杜娟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将孔chūn山砸晕在地，然后是她表妹金小秋接过她手里的石头，往孔chūn山头上砸了第二下，这时候孔chūn山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宫敏和陈燕子觉得不解恨，又从金小秋手里接过那块石头，一起往孔chūn山头上砸了几下。每个人具体砸了孔chūn山几下，都已经记不清了，有的说只砸了一下，有的说砸了两下。砸完之后，才发现孔chūn山已经死了。经过文丽反复确认，可以肯定的是，四个女孩是用同一块石头砸向孔chūn山的。而且这块石头早在警方在果园里勘察案发第一现场时，就已经找到，但因为时间太久，且被雨水淋过，石头上面已经找不到任何指纹。」

　　乔雨萍敏锐地察觉到他一直在qiáng调石头的作用，不由得有点奇怪，问：「难道这块石头有什么问题吗？」

　　李鸣说：「法医最新的尸检报告里说，孔chūn山头上一共有五处被重砸的痕迹，其中有四处伤痕，都是被同一块石头砸出来的，但还有一处伤口，不像是用这块不规则的凶器砸过后留下的痕迹。经过法医对这个伤口中的一些提取物进行化验，最后确认，这是被砖头砸过后留下的伤口，也是孔chūn山头上最深的一个伤口。如果孔chūn山真的是被砸死的话，那么这个伤口才是最致命的。但是现在经过咱们警方反复调查确认，四个孩子并没有用砖头砸过孔chūn山。我们准备明天早上到碾子湾村那片果园里对案发现场进行再次勘察，希望能找到那块置孔chūn山于死地的砖头……」

　　刚说到这里，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呼叫李鸣的声音，李鸣应了一声，忙在电话里说：「范队叫我了，我不跟你说了，先挂电话。」

　　「可是……」乔雨萍加快语速，还想问他一点什么，但电话里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响声。

　　乔雨萍握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四个女孩砸向孔chūn山的凶器，是一块石头，而置孔chūn山于死地的，却是一道被砖头砸出的伤口。石头和砖头，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在警方眼里却是两条截然不同的线索。

　　是四个女孩惊慌之中记错了，还是另有隐qíng？莫非那个用砖头砸向孔chūn山的人，才是真正杀死他的凶手？

　　也许是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也许是这案子有了太多的逆转，案qíng太过复杂，她想着想着，竟感觉有些头痛起来。她摇摇头，还是决定先上chuáng睡觉，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问题，明天再考虑。

　　她刚躺到chuáng上，脑海里「砖头」这两个字，忽然就像一块真正的砖头，重重砸在她心上。她猛然从chuáng上跳起来。

　　孔chūn山在果园里追赶她的时候，她不是曾捡起一块砖头，狠狠地向他砸过去吗？记得当时扔出这块砖头之后，孔chūn山好像就没再追上来了。当时两人相距并不太远，qíng况紧急之下，她扔砖头时已经使出全身力气，难道孔chūn山就是那个时候被她扔出的砖头……

　　脑海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她反复回忆当时的qíng景，如果孔chūn山真的是被砖头砸死的，那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了。她忽然感觉到身上绵软无力，无助地靠在chuáng柱上，身子慢慢滑下，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心帮助警察破案缉凶，查来查去，最后却引火烧身，把自己变成了杀人凶手。想到杜娟等四个女生对自己的爱戴，她心里已经明白整件事qíng的来龙去脉了。没错，她才是杀死孔chūn山的凶手，而杀人凶器，则是她扔出的那块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