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罪6
彼得刘顿时便留了个心眼,挨着曲环路坐下,说:“曲老板不是本地人吧?据我了解,曲姓是典型的北方姓氏,在这南海之滨的青阳,可是少有姓曲的啊!”
曲环路说:“在下是北方人,从祖父一代,即迁居至此。”
彼得刘就卖弄起来,说:“我在学校图书馆曾看到一本名为《风俗通》的古籍,上面记载chūn秋时晋穆侯封少子成师于曲沃,曲沃在现今中国山西喜闻县一带,其后子孙以地为氏,称曲姓。曲先生的祖籍,莫非就在山西?”
曲环路不禁有些吃惊,说:“曲某祖籍正是山西。不过我乃一介粗人,并不知道祖先之姓,竟有如此来历,倒是受教了。”遂对这位学识广博的洋教师心生好感,两人推杯换盏,谈得极是投缘。
饮罢夜茶,茶楼跑堂呈上账单,曲环路瞧也不瞧,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大名,嘱他月底一并到糖厂财务处结账。
彼得刘见他的签名字体呈方形,窄而细高,棱角分明,如同砖砌,风格十分突出,极易模仿,不禁心中暗喜。就跟他jiāo换了名片,相约下次再会。
数日之后,恰逢礼拜天,彼得刘就请曲环路到福满楼饮早茶。曲环路甚是高兴,携夫人如约而至。
他妻子姓丁名冬泉,三十多岁年纪,体态丰盈,发髻高挽,衣着得体,看得出是个jīng明qiánggān的女子。饮完早茶,曲环路让妻子回糖厂监督生产,自己留在茶楼,邀来两个好友,陪彼得刘一起玩扑克牌,消磨时光。
只叹这位曲老板赌运不佳,一个上午,就输了数百大洋。却不赖账,大方一笑,如数付账。又请三位牌友在福满楼吃了午饭,这才散去。
又过得几日,曲环路租了一辆汽车,来请彼得刘到糖厂参观。
彼得刘在曲环路的办公室,见到两张书架上摆满书籍,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仔细一瞧,都是名家手笔。不禁心中暗叹,原来这位曲老板,还是一位儒商。就笑他:“你好清闲,办公室都成了书房,一点不像个追财逐利的生意人。”
曲环路呵呵一笑:“生意上的事,向来都jiāo给拙荆打理,我平时只管读书饮茶打牌,过逍遥日子。”
彼得刘环顾四周墙壁上的字画,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说:“原来曲先生也有此雅好,想毕先生的字,也有些功底,就请赐我一幅墨宝如何?”
曲环路也不推辞,叫人拿来纸墨,提笔写了两行大字,署上自己的名字,说声献丑,就送给他。
彼得刘看时,只见纸上写着一副对联:曲环路,路曲环,曲曲环环路;丁冬泉,泉丁冬,丁丁冬冬泉。
对仗还算工整,笔迹端正刚健,虽非大家手笔,却也有些气势。
彼得刘说了些赞扬的话,卷了这幅字,坐下喝杯茶,说了些闲话,眼见时间已不早,就起身告辞。
彼得刘得到曲环路的墨迹后,一面认真研究他的书写习惯、笔迹特征,潜心临摹他的字迹,一面积极与其jiāo往,经常约他出来喝茶吃饭,或者到青阳乡下游玩。当然,两人在一起做得最多的,还是打牌赌钱。
彼得刘经过观察后发现,曲环路赌瘾极大,牌技却很差,每次打牌,输多赢少。
但他家底殷实,出手阔绰,有时输掉几百大洋,也绝不皱眉。
彼得看在眼里,一个借赌博之机害死曲环路谋财的计划,就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
一日晚间,牌局散后,彼得刘见曲环路赌意未尽,就趁机怂恿说在青阳这个小地方打牌,赢了钱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明天趁礼拜天,到省城的大赌场开开眼界。曲环路被他撩拨得心头痒痒,当即点头同意。
第二天,正是礼拜天,两人乘火车来到省城。
其时省城赌风炽烈,“公赌”盛行。何谓“公赌”?即政府招标,商人竞投,中标的承包商负责组织和经营,政府从其利润中提税提饷的公开赌博场所。其中位于长江边的“裕泰银牌”,为省城最大的赌馆之一。
彼得刘和曲环路走进“裕泰银牌”,立即被它的气势镇住,只见数百平方米的赌馆里,数十盏钨丝灯亮得让人分不清白昼黑夜,大厅里摆设有五十多张赌台,楼上还有几十间小包房。每张赌桌前都挤满了两眼通红的赌徒,一眼看去,只见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彼得刘和曲环路挤进人群,在一张赌桌前坐下,观察了两局之后,就开始下注。
可惜二人赌运不佳,彼得刘带来的一千块大洋,很快就输光了,曲环路带了一万元支票作赌资,也很快被庄家吃光。两人只好讪讪离去。
两人乘坐火车,垂头丧气地回到青阳火车站,已是很晚了。
火车站在城郊,离城区还有颇远一段路,一时租不到汽车回家,只好在车站外的广缘居宾馆订了两个单间,住下来。
彼得刘在宾馆房间里冲完凉,就去敲曲环路的房门。
他进去后,发现曲环路还没上chuáng睡觉,chuáng边小桌上摆放着一瓶像鲜血一样通红的药酒,还有一个瓷杯,杯子里已倒了满满一杯酒,酒香中透着一股药材味道。
彼得刘知道曲环路总是在提包里随身携带着一瓶酒,吃饭时喝上一杯,夜里上chuáng睡觉前,也要倒上一杯,慢慢饮完,才去睡觉。
这是用虎鞭浸泡过的药酒,每日早中晚各饮一杯,有补肾壮阳之奇效。曲环路曾这样告诉他。
两人坐着,聊着今天去省城的见闻,过不多久,曲环路起身如厕,彼得刘立即掏出一小包砒霜,倒入酒杯,再将一封信塞入他皮包中。
等曲环路如厕回来,恰好有位宾馆服务员进来送热水,彼得刘就起身告辞回房。
一夜无话。
翌日早上,彼得刘因要赶回学校上课,起了个早chuáng,去敲曲环路的房门。
敲了好久,无人应答,就跟宾馆里的人说了。
一个服务员拿了钥匙来开曲环路的房门,发现房门已从里面闩上,外面的人即使有钥匙也开不了门。接着叫门,叫了半天,不见动静。这才觉出不妙。急忙叫来几个人,硬生生把门撞开,进去一瞧,只见曲环路歪着身子伏在chuáng边小桌上,手边放着酒瓶酒杯,酒杯里还剩下小半杯红色的药酒。
服务员轻轻一推,曲环路就顺势滚倒在地。众人一声惊叫,仔细看时,已是死去多时。遂报警。
警察到场后,很快检验出曲环路是因为喝了酒杯里含有砒霜的酒,而中毒身亡的。随后又从他提包里找到一封遗书。
曲环路在遗书中说,自己去省城赌钱,先是输完了自己带去的一万元,为了翻本,遂找同行的彼得刘借了四万元,但很快就输光了。赌xing大发的他,又找彼得刘借了八万元,结果又输得jīng光。自己一共欠下彼得刘十二万元,已相当于大半个糖厂的价值。离开赌场,思之再三,深感对不起为糖厂生意日夜cao劳的妻子,自觉无颜再见家人,遂将在省城偷偷买到的砒霜放入酒中,以死赎罪。
警察就问彼得刘,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彼得刘说确有其事,曲环路在赌场赌红了眼,先后借了他十二万元作赌资,结果输得分文不剩。又说这些钱,本是他向在美国的家人借来准备在中国投资做生意的。当时曲环路还先后写了两张借据,一张四万元,一张八万元,说好回青阳后就算把糖厂卖了,也要还他。就拿出两张借据给警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