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罪5
撩起他上衣下摆一看,却见他腰里中了一枪,鲜血直流。
素芬吓了一跳,就叫:“阿文,你、你受伤了?”
阿文点头说:“刚才我们在南门桥头伏击鬼子兵的中将木村圭佑,可惜没有成功,还死了好些兄弟,我也中了一枪,幸好还死不了。”
素芬忙拿出家里的小药箱,给他止血包扎。
阿文休息了一会而,缓过气来,说:“鬼子兵很快就会找来,我不能待在城里了。”
素芬说:“那我叫亚叔用船载你出城,到三社那边去躲一躲。”
她就到隔壁叫了亚叔,将阿文受伤的事悄悄跟他说了,请他撑船走通济河将阿文载出城,再想办法将他送到三社乡下自己的娘家避一避。
亚叔跟阿文是堂叔侄关系,很是热心,忙将阿文从后门接出,走下通济河码头,上了船,避过日军哨卡,出城去了。
素芬送走丈夫,回到屋里,看见田惠美还坐在那里,就对她说:“今天就学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田惠美刚走,绣庄大门就被人砸得砰砰直响。
素芬战战兢兢地打开门,门口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伪军,领头的是个瘦高个子,两眼凶光闪闪,嘴里龅出两颗金牙,正是青阳城里臭名昭著的汉jian“龅牙灿”。
龅牙灿叫嚣道:“邝素芬,快把跟皇军作对的抗日自卫队队长伍启文jiāo出来。”
素芬说:“阿文没回来。”
龅牙灿哪里相信,带人闯进绣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果然没有找到阿文。就趁机抢掠了几件金器,扬长而去。
素芬这才松下口气,幸好自己早就将屋里屋外的血迹清洗gān净,要不然非被这狡猾的汉jian瞧出破绽不可。
过了几天,素芬在脸上涂上锅灰,扮作一个老妇,收拾了几件衣服,正要回三社娘家看望丈夫,忽见亚叔跌跌撞撞跑进门来,带着哭腔说:“不好了,阿文、阿文遭了鬼子毒手,尸体都被吊在县政府门前的旗杆上了。”
素芬的脸,当即就白了,急忙往县政府那边跑去。来到鬼子的驻扎地,远远地躲在一个墙角处,探头一瞧,果然看见县政府大门口的旗杆上吊着一具尸体,赤luǒ着身体,浑身血迹斑斑,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丈夫阿文。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往后倒去。
幸好亚叔在一旁,将她扶住。
后来经过打听,才明白丈夫出事的经过。
原来阿文刚到三社不久,消息就走漏了。
木村圭佑派龅牙灿带着几个伪军,扮作中日亲善宣传队,假装到三社贴标语,实则暗地里侦察阿文具体藏在三社哪户人家。不想龅牙灿的身份被乡人识破,群qíng激愤之下,就拿起锄头铁锹将这几人打死在河中。
谁也没料到的是,龅牙灿狡猾过人,竟然装死骗过乡人,逃回城里,向木村圭佑报告了消息。
木村大怒,亲率一队日军,气势汹汹赶到三社,将村子团团围住,限令乡人十分钟内jiāo出抗日自卫队队长伍启文,否则就放火烧村。
乡民不肯jiāo人,正躲在外父家养伤的阿文不想连累乡人,就自己站了出来。
木村抓了阿文,却不解恨,下令屠村。
顿时火光大作,枪声乱响,三社被烧成一片焦土,近千人惨遭屠杀。
日军将阿文抓回城里,严刑bī问,要他招出其他抗日自卫队队员下落,阿文誓死不说。
木村恼羞成怒,亲手开枪,将阿文杀害,并剥光衣服,将其尸体吊在旗杆上,以震慑乡民。
素芬就有些怀疑,阿文去三社养伤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鬼子又是怎么收到消息的?难道是亚叔……
当晚,她带着香烛,悄悄来到县政府围墙外,隔墙祭奠丈夫。
刚烧着香烛,就听得墙内传出一个女人的笑声,竟十分耳熟。
她止不住心中好奇,就踩着一个树墩,攀上围墙向里张望,只见墙内二楼窗户里,正有一名日军军官搂着一名化着浓妆、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在喝酒调笑。
那军官正是木村圭佑,而那个女人,居然就是田惠美。
素芬惊得差点从墙上掉下来。原来田惠美竟是日本人,难怪她的中国话说得那么不地道。
对了,那天阿文受伤回家,正好被她看到。
莫非是她在门外听见了阿文跟我讲的话,知道了阿文的去向,然后告诉了木村?
素芬心头升腾起一股仇恨之火,回到家里,将一把菜刀磨得锃亮。
4
第二天上午,田惠美穿着一件碎花旗袍,打扮得花枝招展,照例来到素芬绣庄学习刺绣。
邝素芬手持菜刀立在门后,待她踏进一步,立即将她抵在墙上,寒光一闪,菜刀已架在她脖子上。
田惠美吃了一惊,说:“师父,你、你gān什么?”
素芬怒目圆瞪,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别叫我师父,我没有日本徒弟。”
田惠美一怔,心里就明白过来,问:“你都知道了?”
素芬说:“昨晚我到县政府围墙外祭奠我丈夫,看见你身穿和服,跟木村圭佑混在一起。”
田惠美说:“不错,我的确是日本人,我的名字叫作古田惠美子,我小时候曾在中国待过几年,所以会说中国话。我是日本东京都的一名艺伎,被派到中国来慰问日本军队。不想被木村看中,他将我留了下来。我很早就开始关注你这间绣庄了,如果不是我跟木村提了要求,你这间小小的绣庄,早就被日本兵烧光了。”
素芬怒声问:“我丈夫的事,也是你向木村告的密?”
古田惠美子说:“是的,那天我躲在房门口,听见你跟你丈夫说的话,知道他躲在三社养伤。他是青阳抗日自卫队队长,也是木村的心头大患,如果我能协助木村抓到他,那可是大功一件。”
素芬心如刀绞,怒火中烧,咬牙道:“我要杀了你替阿文抵命!”一手扼住她咽喉,一手擎起菜刀。
古田惠美子脸色煞白,闭目待死。
素芬瞧着她那不住闪动的睫毛,心中一软,菜刀连举三次,终是不忍砍下。良久,她丢下菜刀,眼里噙着泪花,说:“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古田惠美子仰着头说:“不,我不会走的,我是来学习刺绣的。没有学会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素芬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刺绣手艺,就是烂在心里,也绝不会传授给日本人。”
古田惠美子叹口气说:“如果你不肯再教我,那也行,但你得帮我绣一件东西。”
素芬问:“什么东西?”
古田惠美子说:“木村的妻子在日本病死了,木村对我很好,但这还不够,我不想做一辈子艺伎,我想成为他的妻子。木村的四十五岁生日快到了,他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我本来想找你学会刺绣,亲手绣一件披风送给他,以增加他对我的好感。既然你不肯再教我刺绣,那就只好由你代劳了。”
素芬说:“别做梦,我绝不会给日本人绣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