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
“那也没办法啊!是很对不起你啦。”
“计画都乱了。怎么办?还是得接回家里照顾吗?”
“总不能放妈一个人吧!”
做丈夫的又沉吟起来,啧了一声。
夕纪也明白这当中的qíng况。中塚芳惠独居,若以目前的状况暂时出院,当然要有人照顾,而女儿的丈夫便是不愿意这么做。
“赌赌看好了,拜托医生动手术怎么样?”
做丈夫的乱出主意。夕纪皱起眉头。
“动哪个手术?癌?还是动脉瘤?”妻子的声音也拔尖了起来。
“都可以。反正都住院了,总要叫他们做点什么吧。”做丈夫的负气地说道。
夕纪迈出脚步,故意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从走廊一转出去,便看到那对夫妻表qíng僵硬地站在那里,做丈夫的一看到夕纪便低下头,夕纪朝他们点个头,按下电梯按钮。
尴尬的沉默包围着三人。不久,电梯来了,门在夕纪面前打开。
正要进电梯时,她停下来,回头看着那对夫妻。
“我想,应该不至于下星期就请中塚女士出院,因为还有很多检查要做,最重要的是脱离现状。毕竟,中塚女士才动过一场大手术。”
患者女儿睁大了眼,或许她忘了母亲几个小时前才动过手术。
先告辞了——说完,夕纪便进了电梯,感觉真不舒服,也许不该说那些话的。
第二天早上,其实也只是两、三个小时以后,夕纪向元宫提起昨晚发生的事。他虽然露出厌倦的表qíng,却也叹了一口气说没办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患者能医就好,别的都好商量——能真心说这种话的家庭是少数。手术方面也一样,并不是每个人都祈祷手术成功,其中也有人认为如果只医好一半,事后非得有人照顾不可,不如gān脆失败算了。”
“您是说,那对夫妻希望中塚女士死于手术吗?”
“我没这么说。不过,他们为术后的qíng况担心是事实。会担心也是当然的,要不要把老人家接回去照顾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以为家人就是要无条件照顾彼此。”
“所以我才说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医生不该管这么多。”
看夕纪默不作声,显然无法释怀,元宫露出了苦笑。
“公主的正义感不能接受是吗?去换个心qíng如何?你还没吃早餐吧?”
夕纪正想说没关系,却把话吞了回去。元宫极讨厌别人因为自尊而逞qiáng,所以她说,那么我一个小时以后回来,便离席了。
离开医院大门,走向对街的咖啡店,她打算在那里吃早餐,一边等红灯,一边反刍元宫刚才讲的话。
并不是每个人都祈祷手术成功……
这在夕纪来说,是个无法置身事外的问题。父亲的死又再度回到脑海,那时候,母亲是衷心希望手术成功吗……
旁边传来小狗撒娇般的声音,让夕纪回过神来。一只咖啡色的腊肠狗被系在脚踏车停车场的栅栏上,大概是患者带来的吧。
小狗在栅栏上磨蹭脖子。夕纪觉得奇怪,仔细一看,项圈上夹着一个白色东西,看起来像是纸条。这就是狗不舒服的原因。
夕纪走近小狗,她很爱狗,先摸摸小狗的头,再顺便帮它取下项圈上的纸条,这应该不是饲主夹的吧。
纸条被折成小小一张,上面似乎有字,她随手把纸条打开。
9
抬眼看向那座灰色建筑物,玻璃窗发she的阳光便she进眼睛,七尾行成皱起眉头,把刚摘下的太阳眼镜重新戴上。
“又要戴喔?”身旁的坂本说。
“最近,眼睛疲劳得很,chūn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是因为宿醉吧?你身上有点酒臭。”
“不会吧。”七尾以右手遮嘴,呼了一口气。
“昨天也去新宿?”
“我哪会去那种地方啊,在附近的便宜酒吧喝喝就算了,大概是便宜货喝太多了。”
“拜托节制一点,不然叫人的时候动不了哦。”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会叫到我啊!就算叫到,也都是这种杂事。”他的下巴朝建筑物扬了扬,大门口挂着帝都大学医院的招牌。
“是不是杂事,现在还不知道吧。”
“杂事啦!一知道不是,就会把我踢出去了。不过你大概会被留下来。”
坂本一脸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反正,先把太阳眼镜拿下来吧。医生这种人,自尊心都很qiáng的,要是惹毛了他们,以后就麻烦了。”
“进去再拿啦。”七尾再度往前走。
走进玄关,再往前就是服务中心的柜台,一名年轻女子坐在后面。七尾看着坂本朝柜台走过去,便朝四周环视了一圈。
很久没上大医院了,虽然是平常日,候诊处几乎没有空位,付费柜台前也是大排长龙,他再度见识到生病的人果然很多。
他正望着位于楼层正中央那座莫名其妙的艺术品,坂本回来了。
“柜台小姐叫我们去事务局。在隔壁栋,走回廊可以直达。”
“叫人家过来,也不会出来接一下啊。”
“你看过有人欢天喜地出来迎接警察吗?把太阳眼镜拿掉啦。”坂本转身率先而行,一副受不了前辈老是不正经的德行。
七尾噘起下唇,摘下太阳眼镜,放进西装内袋。
穿过零售店与自动贩卖机并陈的走廊,他们看到一扇标示着事务室的门。一进门,里面有几张并排的办公桌,数名男女坐在椅子上。
一名男职员起身,走向七尾他们。“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是警视厅的人。”坂本说道。
男子的脸色变了,说了声请稍等,便消失在后方。
七尾环顾室内,其他人似乎怕他搭话,纷纷面向下方。
刚才离开的男子回来了。“这边请。”
他们被带到后面的会客室。隔着茶几,与一名刚迈入老年的男子及另外三名男子相对。
彼此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老人姓笠木,是这家医院的事务局长,另外三人是该辖区的中央署刑警,姓儿玉的警部补似乎是领头。
“警视厅的刑警也特地来一趟,这么说,恶作剧的可能xing很低了?”笠木看着儿玉问道。
“现在还无法断定。”儿玉摇摇头,向七尾他们瞄了一眼。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们署长判断,最好先和警视厅联络,再决定今后的方针。”
“哦,原来如此。”笠木的黑眼珠晃了一下,似乎象征着内心的感受。
“那么,可以借看一下那封恐吓信吗?”坂本说道。
儿玉把放在一旁的影本拿给他。“实物已经拿去鉴识了。”
“影本就可以了。”坂本伸手接过,七尾也探过头来。
实物似乎折过,有好几条纵向折痕,上面有一段文字,像是直接写在这些折痕上似的,看似由印表机列印的那段文字并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