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与心的极限
道孝是西园儿子的名字。正如西园所说的,他是在计程车上告诉夕纪的。
“老公,喝点东西吧?”
听到百合惠对西园这么说,夕纪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紧握。老公——
“也好。喝点啤酒好了。”西园看着夕纪。“你也喝啤酒吗?”
“不了,我随时都有可能会被call回去,我喝茶就好。”
西园沉思般稍微闭了一下嘴,然后点点头。“也对。那么你呢?”他问百合惠。
“我也喝茶。”
“好。”
西园叫来服务生,点了饮料。
看他正在脱上衣,百合惠立刻从旁帮忙,然后接过上衣,招手叫服务生,动作极其自然。
夕纪心想,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同时她也感受到,在自己不知qíng的状况下,这两人已经逐渐建立起夫妻关系了。
啤酒和日本茶端上桌了。当夕纪拿起茶杯时,西园往入口处看,低声说:“喔,来了。”
一名身穿深色西装外套、年约三十岁的男子,正大步朝这里走来。一头长发似乎染过了,那双眼睛和轮廓分明的西园很像,但其他部位略显平板,给夕纪一种中xing的印象。
“您好,对不起我来迟了。”他以清晰的口吻向百合惠道歉。
“没关系,我也才刚到。”百合惠回答。
从这番应答,夕纪得知他们早就认识了。
年轻男子一看到夕纪,表qíng变得有点严肃。
“先介绍一下吧!冰室,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我儿子道孝。”西园对夕纪说道。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你好,我姓冰室。”
“啊……,我是道孝,父亲平常多亏照顾。”道孝也起身点头。
“先坐下吧!道孝也是,请坐。”
在百合惠的招呼下,道孝在夕纪对面坐下。
“怎么好像相亲啊。”西园这么说,除了夕纪以外的三个人都笑了。
他们点的是怀石套膳。在动筷子的空挡,西园频频向道孝询问在美国的工作和生活。夕纪坚守听话者的立场,应该是说,她在用餐时小心翼翼地避免多说一个字。从他们的对话,听得出道孝似乎准备在电影制作公司旗下的某个特殊摄影公司工作。
“不要再提我的事啦,我倒想听听医院的事。”道孝苦笑着说。
“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
“我不是问老爸,我是问夕纪。”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不由得抬起头。道孝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
“怎么样?西园教授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上司?”
“别闹了。”
“老爸不要开口,我是在跟夕纪讲话。”道孝嫌吵地挥了挥手,再次问:“呐,怎么样?”
夕纪放下筷子,低着头等待救援,但西园和百合惠都没有作声。她这才发现,他们俩也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夕纪抬起头,但不至于和道孝四目相对。“我认为西园教授身为医师,拥有高超的技术和知识,经验也很丰富,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虽然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这场合真教人坐立难安啊。”西园难为qíng地说道。
“真是好学生的标准答案。”道孝的语气带着讽刺,接着又问:“那么,是值得尊敬的医生吗?”
夕纪顿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当然。”
“你刚才犹豫了一下吧?”
“没有啊……”
“那么,我再问一个问题。”道孝竖起食指。
“喂,够了吧,别为难她了。”
“老爸你不要cha嘴,这是很重要的问题。”
道孝的话让夕纪抬起头来,与他视线jiāo会。他并没有转移视线。“你认为西园阳平作为父亲怎么样?”
夕纪的心脏剧烈跳动,她感觉旁边的百合惠屏住了气息。
“别闹了。”西园以手肘撞着儿子的手臂。
“我想了解一下,老爸也是吧?确认这一点,不就是今晚聚餐的目的吗?”道孝以那张中xing面孔难以想象的qiáng硬语气这么说之后,看着夕纪粲然一笑。“别客气,尽管说。听了你的回答,我才能放心去美国。”
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让夕纪不知如何是好。从道孝的口吻,听得出他并不反对他们再婚。不但如此,他还qiáng烈地意识到这个即将成为后母的女xing的亲生女儿。
在这之前,夕纪很少想到西园的家人,她一直烦恼的,是能不能把他当作父亲。但理所当然的,这个婚姻不止是百合惠和西园的问题。这一刻,她对此再度有了深刻的体认。
“怎么样?”道孝又问。
夕纪吐了一口气。“老实说……,我不知道,对不起!”
夕纪眼角的余光瞥见西园点头,她不知道百合惠是什么表qíng。
“你赞成他们的婚事吗?”道孝紧追不舍。
“我不反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不反对,但也不积极赞成,是吗?”
“喂,你够了吧!”西园似乎已忍无可忍地喝斥道,“她说她不知道,是非常诚实的回答。她只知道在大学和医院的我,因为我们只有在身为教授和住院医师的立场上才有接触。在这种状况下,你问那种问题,她当然答不出来。”
“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这跟年轻男女结婚是不一样的。”
“这种事用不着你说我也知道,所以我不急,我打算让冰室好好想,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
“你要她怎么想?”
“什么?”
“我是问你,你要她怎么想。照现在这种qíng况,不管再过多久,夕纪也只看得到爸爸身为大学教授或是医师的样子,这样教她怎么判断你适不适合当她父亲?”
道孝的话让西园陷入沉默,于是百合惠开口了。“有什么关系?这种事qíng,真的很花时间。夕纪当住院医师的这段期间,也很难去想……”
“我——”夕纪说,“认为这是我妈的人生,只要妈觉得好就好了,我没有任何不满。”
“你真的这么认为?”道孝盯着她看。
真的,夕纪说着点点头。“我非常肯定,这不是该由我来想的事。”
“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好。”道孝转移视线,伸手去拿啤酒。
接下来的谈话有些冷场,尴尬的气氛包围了四个人。道孝或许认为自己应该负责,便对西园说:“对了,那个恐吓信事件怎么样了?好像有不少传闻。”
西园停下筷子。“传闻?”
“我有朋友在出版社工作,他跟我说的,犯人的目的是揪出帝都大学医院的医疗疏失,这是真的吗?”
西园呵呵地笑了。“发生这类事的时候,不负责任的揣测总是满天飞,若要一一应付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