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幻花
只可惜公司高层的态度很冷淡,研究人员一旦没有做出结果,就会被盖上失败者的烙印。在公司高层眼中,秋山先生是“特地用派遣的方式雇用他,却做不出任何成果的无能者”,之后,没有继续和秋山先生续约,新品种开发部门也缩编,只剩下我一个人,真的只是徒有其名的部门。
我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秋山先生见面,但今年六月底时,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说有东西给我看,问我能不能马上见面。我问他是哪方面的事?他告诉我,是关於花的事,而且很可能非同小可。我当然很在意,而且秋山先生充满兴奋的声音也刺激了我的好奇心。
我充满期待地去见秋山先生,秋山先生带我去他的院子。那里种了很多植物,让我感到很惊讶,觉得他仍然对花卉充满感qíng,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花。
更令人惊讶的在后面。秋山先生给我看了一盆盆栽,问我知不知道那是甚麽花。
那盆盆栽并没有开花,但我毕竟研究花卉多年,从藤蔓和叶子的形状,大致可以猜到花的品种,所以就回答说,看起来像旋花科。
秋山先生笑了笑,叫我跟他进屋后,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花的照片,我立刻知道就是刚才那盆盆栽开的花。秋山先生问我,看了之后,有没有甚麽想法。
我当然知道他想说甚麽,於是回答说,是花的颜色。因为那朵花呈现鲜艳的huáng色,旋花科的花中,很少有huáng色的花。
秋山先生又说:“那我再问你一次,你觉得这是甚麽花?”我运用脑袋里为数不多的知识,回答说是非洲牵牛花。因为我只想到这个可能xing。毛姬旋花有huáng色的种类,但那朵花明显不一样。
秋山先生听了,拿出一份钉在一起的报告给我看。报告上印着秋山先生母校的名字,秋山先生说,他把该植物的叶子送去母校基因分析中心,请他们监定了品种。
看了报告后,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上面写着“推测为某种牵牛花”。
我太惊讶了。我刚才说,旋花科很少有huáng色的花,但牵牛花根本没有huáng花。虽然纪录显示,以前曾经有过,但huáng色牵牛花的种类已经完全消失了。偶尔会有接近huáng色的花,但根本称不上是鲜huáng色。
然而,照片中的花正是huáng色。我问秋山先生,到底是怎麽种出来的。
秋山先生的回答让我很意外。他说,没甚麽大不了,只是受人之托,培育了那个人给他的种子,结果就开出了这种花。因为有某些原因,无法公开那个人的身分,但那个人并不是植物方面的专家。
我问他打算怎麽处理这种花,他说当然要拿来研究,所以才会联络我。
首先继续培育这种花。既然是牵牛花,可以期待日后也会不断开花,然后持续观察,如果可以蒐集到种子,再从种子开始种,确认下一个世代的花是否能够继承相同的形态。同时要分析花的基因,了解呈现huáng色的构造──这就是秋山先生的计划。
听了他的计划,我兴奋不已。如果能够蒐集种子,持续开出相同的花,就是重大发现。即使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要能够藉由研究,稳定地培育出huáng色牵牛花,也将会成为划时代的发明。
秋山先生希望我提供协助,我欣然答应。我一开始就说了,我目前所在的部门只是虚有其名,每天没做甚麽像样的工作,只是在等退休而已,所以当然没有理由拒绝,我希望能够在公司那些人面前争一口气。
之后,我开始蒐集牵牛花相关的资料,并着手进行基因分析的准备,但没有向任何人提起huáng色牵牛花的事。因为一旦告诉别人,一定会有人想要抢功劳。我和秋山先生约定,这件事就当作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那起命案。
那天,我去秋山先生家中,打算采取花的一部份进行研究。我事先打了电话,但电话没有通,我就直接上门了。之所以会开车,是因为可能需要把整盆花都带回来,所以,我也带了可以装盆栽的大袋子和棉手套。
我把车子停在附近的投币式停车场,去了秋山先生的家。我按了门铃,没有人应答。我想他果然出门了,我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接通。我很伤脑筋,在离开前看向玄关时,发现一件奇妙的事。因为门开了一条fèng,仔细一看,门fèng中夹了一只鞋子。虽然觉得擅自走进去不太好,但还是走到玄关,打开了门。
一进屋,立刻感到惊愕不已。因为旁边的纸拉门敞开着,我看到秋山先生家里好像遭了小偷。各式各样的物品散乱在榻榻米上,似乎有人把壁橱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我叫着秋山先生的名字往里走,发现秋山先生倒在客厅。
我叫着他的名字,摇着他的身体,但他完全没有反应,显然已经太迟了。我心想必须报警,拿出了手机,这时,看到矮桌上有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照片露了出来。
那张照片就是huáng色的牵牛花,我不知道秋山先生为甚麽会准备这张照片,但看到照片后,我忍不住犹豫起来。如果立刻报警,秋山先生的家就会遭到封锁,所有的东西都可能被警方扣押,警方也会调查这张照片,一旦知道这是牵牛花,就会引起和命案本身毫无关系的骚动,植物专家和研究人员都想要参一脚。这麽一来,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於是,我决定在报警之前,先拿走牵牛花相关的物品。我把花的照片放进信封,把信封塞进口袋。为了防止留下指纹,我戴上手套,抱起放在书桌上的笔电,因为我知道里面记录了很多资料。
当我站起来,想要穿越房间时,笔电的电线勾到放在矮桌上的茶杯。我看到矮桌湿了,慌忙用面纸擦乾,也把茶杯放回原位,但觉得空杯子放在那里似乎不太妥当,於是就拿起旁边保特瓶的茶,倒了一点进去。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想让一切恢复原状。
我来到院子,把那盆花装进纸袋,拿着笔电和纸袋走回投币式停车场,把东西放上车子后,再度前往秋山先生的家。我之所以没有在停车场打电话报警,是因为我想到一旦报警,接电话的人一定会问我现场的状况,到时候就得解释我为甚麽离开现场。
但是,当我来到秋山先生家附近时,发现有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他家门口。我停下脚步,躲在暗处观察,那个女人果然走了进去。
於是,我转身回车上。因为我知道那个女人应该是秋山先生的孙女,我曾经听秋山先生提过她,我确信她一定会报警。虽然这麽做有点过意不去,但我决定隐瞒自己当天去过秋山先生家的事,这麽一来,也不必向警方报告huáng色牵牛花的事。
我把花带回家里,现在仍然在我家的阳台上。我太太和儿子并不知道那是极其珍贵的花,以为是我的兴趣。
以上就是我和那起命案之间的关系,我对从现场带走宝贵的证据很抱歉,但当时我以为是qiáng盗杀人,完全没有想到和那种花有关。
请你相信我,秋山先生并不是我杀的,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原本打算这起命案解决后,能够好好研究huáng色牵牛花,但我失算了。几天前,秋山先生的孙女来找我,她似乎着手调查了那种花。日后一旦公布我研发出huáng色牵牛花,一定会怀疑我在这次命案时偷走了那盆花。我再三向她qiáng调,我不认为秋山先生在研究huáng色牵牛花,也不曾听说他培育了那种花。我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了我的说法,於是请她去找对牵牛花很了解的田原,田原对huáng色牵牛花的复活抱着怀疑的态度,所以我期待他对於秋山先生培育的那种花有合理的说明,秋山先生的孙女应该能够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