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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宗罪

作者:蜘蛛 时间:2022-12-10 14:37:40 标签:蜘蛛

  就这样,高飞在监狱里长大。

  16岁那年,他对监狱长说:“我想出去逛逛。”

  所有的犯人抓着铁栅栏唱了一支歌。这歌是为释放的犯人送行的。

  十字路口像十字架。

  高飞走向了一条荒无人迹的小路。他一无所有,连脚下踩着的一小块硬邦邦的土地也不属于他。他身无分文,却很富有。他脑子里有一千只蝙蝠在飞,一千个邪念难道不是财富?可以买到捷径,买到黑色的火焰,这火焰在夜里是看不见的。

  出狱时给他的那点钱已经花光,他到处流làng。流làng的另一个名字叫作堕落。在城市里流làng的人像城市里的野shòu,在乡村流làng的人像乡村里的野shòu。他们是乞丐、人贩子、江湖艺人、通缉犯、野jī和无家可归的人。他们靠什么生存?没有职业,或者说职业就是犯罪。

  高飞从城市走到乡村,走着走着看见了一把刀,一把杀猪刀,这条青糙丛生的小路通向集市。

  第二天黎明,有个赶集的老头看见了一个孩子。孩子站在路中间,手里拿着一把刀,红红的眼睛,牙齿冷得发抖,他赤着脚,穿着一件大人的衬衣。

  孩子说:“给我一口吃的。”

  他开始了第一次犯罪:抢劫。

  抢劫犯看着这个老头。

  老头看着这个孩子。

  风chuī得路两边的玉米哗啦啦地响。老头说:“娃,你从哪儿来啊?”

  孩子说:“从监狱里来。”

  “娃,你家住哪儿?”

  “监狱。”孩子不耐烦地说,“啰唆,有吃的没,篮子里装的什么?”

  孩子手拿尖刀一步步bī近,老头觉得恐怖极了,扔下篮子转身就跑。

  篮子里有个盛过洗衣粉的塑料袋,袋里有些零钱。

  孩子拿起钱,耸了耸肩膀,向路边的村庄里走去。

  隔着一条长满芦苇的水沟,高飞看见一户人家。小院寂静,篱笆上开满了牵牛花,一条吐着舌头的狗拴在小枣树上,狗的面前放着一个碗,碗里有骨头,骨头上还有一点ròu。

  他站在那里,饿极了,他的面前是一条臭水沟,狗的面前是一个天堂。

  他敏捷地跳过水沟,翻过篱笆,到了院子里。

  狗汪汪地叫起来。

  这户人家有一个哑巴闺女,她听不见狗叫,她梳头时向窗外瞟了一眼,看见一个孩子坐在院里,抓着骨头,又啃又吞,眼睛不时地四处张望。

  哑巴闺女推开木窗,一阵呜哩哇啦的怪叫,孩子吓得落荒而逃。

  高飞跑到集市上。集市上还很冷清,东边有一排卖鱼的水泥台子,西边有一排卖ròu的木案子,中间是一排杂物,依次是:一条旧麻袋、一块石头、一只破碗、一截树枝、一段绳头……这都代表着人,代表着小贩占下的摊位。

  高飞从卖饭的那里买了一碗鱼汤,这鱼汤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鱼。喝完以后,集市上热闹起来。卖jī的、卖ròu的、卖青菜的吆喝起来,也有不吆喝的。

  忽然听到三声鞭响,一个耍猴的用砖碴在空地上画了个圈,然后耍猴的拉着长音喊道:“妈×,站——好。”一只小猴规规矩矩地立正,敬了个礼。上前围观的人鼓掌哄笑起来。小猴站了一会儿,累了,便坐在地上,耍猴的怒目而视,摸起鞭子,又骂了句关于猴子祖宗的脏话。

  小猴吓得吱吱叫着转圈乱跑。耍猴的说:“吁,刹住!”接着发出一串命令,小猴就在这命令之下表演了齐步走、卧倒、匍匐前进、中弹装死,逗得观众哈哈大笑。最后耍猴的扔给小猴一顶破帽子,小猴便举着向围观的人要钱,谁给的钱多,小猴便跪下磕头。

  “收税的来啦!”一个大盖帽让耍猴的jiāo了十块钱,开收据时,耍猴的说:“别开了,俺不要单子。”收税的说:“哟嗬,会办事啊,那收你五块吧。”

  收税的走后,一条狗挤进来,它瞪着猴子,发出呜呜的威胁声。猴子也不示弱,龇牙咧嘴,并做了几个下流的手势。

  看人打架是一种乐趣。“有人打架”的另一个意思是“我得看看”,看动物打架也是一种乐趣。

  有时打架不需要原因,彼此觉得对方不顺眼就够了。

  猴子赢了,它抓瞎了狗眼,人群为之欢呼。耍猴的打声呼哨,猴子蹿上了他的肩。

  就在耍猴的挤出人群的时候,高飞将手偷偷伸进了他的褡包。

  高飞坐在一堵土墙下气喘吁吁。他从集市上一口气跑到这里,偷到的不是钱,而是一张刚刚从某个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通缉令:

  金炳山,外号山牙,男,55岁,身高1米70,山东范县金台村人,因贩毒被判刑,现在逃……

  “拿过来!”耍猴的突然站在高飞面前。

  高飞的手一哆嗦:“山牙!”

  耍猴的说:“是我。”

  高飞说:“我……我不识字。”说完他站了起来。

  “下手挺快,是个苗子,要不是小烟包看见,真让你跑了。”山牙说。那只叫小烟包的猴子冲高飞做鬼脸,并且拿小石头砸他。

  高飞说:“不是这小猴,你也找不着我,追不上我。”

  “是啊,”山牙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我的腿不行。”他卷起裤脚,卸下一截假肢,揉着膝关节说,“我是个瘸子。”

  小烟包看见假肢,眼睛一亮,打了几个哈哈,眼泪和鼻涕立刻流下来。

  它慢慢爬到山牙身边,吱吱叫着哀求着什么。

  山牙叹了口气,从假肢里捏出一小包白粉,倒在掌心,小烟包伸着舌头舔,兴奋得尾巴都翘起来了。山牙摸摸小烟包的头,继而对高飞说:“你是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山牙yīn沉着脸。

  高飞说:“我跟你走。”

  两个人和一只小猴转过街角,消失了。谁能想到,几年以后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特大犯罪集团,整个中国笼罩在yīn影里。

  前传:罪全书 第二章 天生警察

  周兴兴就是那个被抛弃在派出所门口的婴儿。

  周兴兴的母亲就是周嫂。

  周兴兴有三个哥哥,所以小时候他什么都不用怕。

  周兴兴学会说的第一个字是:枪!

  周兴兴唯一一次流泪是他母亲死的时候。

  周嫂的丈夫是个刑警,在一次擦枪时不慎走火,子弹打崩了他的大脑袋。

  从此,周嫂白天变成男人,晚上变回女人。

  有一次,孩子在玩耍中打碎了邻居的玻璃。周嫂二话没说按住老大就是一顿毒打。邻居后来问她为什么只打老大。她说:“只有老大是亲生的。”派出所的院子里有个猪圈,周嫂的家就在派出所里,四个孩子在炕上嘻嘻哈哈,四只小猪在粪堆里哼哼唧唧。

  老街西边有个菜市场,1980年4月10日,有个摊贩到派出所报案称自己的一麻袋糠被人偷走了。这次偷盗很大胆,一个破衣烂衫胡子邋遢的男人,问了问糠的价格,过了一会儿转身回来,趁摊贩不注意,将50多公斤重的糠扛在肩上,撒腿就跑。周嫂接到报案,骑上自行车迅速追去,沿路不断打听,很快找到了那男人的家。大门开着,院里榆钱落了一地。推开屋门,周嫂看见墙角架着一口锅,正热气腾腾煮着糠面糊糊,五个孩子捧着空碗咽口水,男人正用铁勺在锅里搅。周嫂咳了两声,见一屋子人都在发呆,就没有说话,她掏出口袋里所有的钱放在一个孩子的碗里。走的时候,她的泪水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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