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王座
两人对视一眼,克里斯看到了唐都眼底不容置喙的坚定。
他的枪口一颤,弹道偏离了预定的轨迹,击碎了教堂绘着圣经人物的彩窗。
刹那间,神明碎裂一地。
男人脸色苍白地哑声道:“……遵命,少爷。”
雷蒙德猛地扭头:“喂!你认真的吗!?”
但克里斯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将他强硬拽走了,临行前还不忘把躺在墙角的司机扛在了肩上。
雷蒙德气得简直想骂人:“你好歹给我有一点自己的主见!这种时候一个人留下就他妈是在找死——克里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两人逐渐远去的声音,唐都深吸一口气。
【系统提示:是否确认使用神秘卡牌“风之眼”?】
唐都:“确认。”
话音落下,他夹在指间的那张由宝石粉末、山羊血液和上百种植物汁液混合研磨绘制而成的神秘卡牌猛烈地震颤起来,卡牌边缘的细小纹路亮起了微光,光芒如电路般迅速汇聚至中心位置,一股凝实的白色旋风在唐都的周身环绕一圈,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随即朝四面八方猛地散开。
控制神秘力量的感觉非常奇妙,在这一刻,唐都仿佛就是风的化身,风所到之处就是他的视野所及之处,原本复杂庞大的教堂回廊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变为立体的地图——
他“看”到了隐藏在铜钟内部宛如一团流动墨汁的黑色液态神秘,“看”到了礼拜堂内那些试图将当地居民带离教堂的侍卫,还看到了……
一位披着白色亚麻斗篷、身体呈现半透明灵体状态的巨大收容物,以一种环抱守护的梦幻姿态,安静地屹立于那月的身后,保护他免受钟声的侵扰。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都的注视,那名收容物抬起头,露出了一张宛如死人的僵硬面孔。
唐都:“…………”
对不起,他果然不该对这个世界的神秘抱有任何颜值上的期待。
在用风之眼注视着克里斯将最后一人带离教堂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罗盘。
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七分。
自己目前的精神力值是48,并且,还在因为不断用风之眼而持续缓慢下降中。
为了节省力气应付接下来的收容,唐都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墙角,靠着墙壁缓缓坐了下来。
“少爷……我们……已经全部撤离……”
水晶手环投射.出的光屏上显现出了克里斯的脸,声音因为信号的干扰而显得断断续续。
他的语速比平时要稍快一些,任谁都能看出,男人现在的心情正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焦灼中,因为就连一向和他单方面不对盘的雷蒙德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雷蒙德盯着屏幕里的唐都,问道:“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唐都回答:“等天黑。”
海塔尔的冬季天黑的早,基本五点天色就暗淡下来了。
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地平线后,空气中都弥漫着阴冷的寒意,一直呆在墙角手脚都快被冻僵硬的唐都微微动弹了一下,伸出手拉了拉斗篷的兜帽,然后更深地把自己缩在了宽大的毛领之中。
他现在的精神力值是31。
无数扭曲细长的黑色人影在眼前晃动,隐约还能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声絮语,直到现在,唐都已经快要能听懂它们吟唱的内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它们在赞美无上的旧日之主阿撒托斯,赞美它的残暴与冷酷,以及那归属于无尽虚空的混沌能量。
黑暗的浓雾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为了照明,唐都点亮了一支人鱼蜡烛,这是他从仓库角落里找到的C级封印物,特性是无论风再大烛火也不会被熄灭。
感受到光源,不远处的虫潮再度亢奋起来。
黑暗中,无数双细小的猩红眼眸紧盯着那摇曳的烛光,嗡鸣的浪潮逐渐逼近,风之眼构成的屏障开始摇摇欲坠。
守在外面的雷蒙德看着一旁的克里斯咬紧牙关盯着光屏上的画面,并且手上还一个不注意,咔嚓一声就捏断了杯柄,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这么担心,之前为什么还要留他一个人在里面?”
“这是少爷的命令,”克里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只需要执行就可以了,少爷有他自己的考虑。”
雷蒙德怒道:“但你的少爷现在要死了!”
“闭嘴!”
克里斯杀气四溢地瞪向他:“区区一个G级异端,少爷不可能有事的!”
那月裹着毯子,垂眸坐在帐篷外,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争吵。
在离开教堂时,他的精神力已经下降到了23,直到现在也没能恢复多少。他和克里斯是同样的想法,一个G级异端还不至于让精神力值96的唐都难以应付,但雷蒙德的质问又反复刺痛着他的心——
万一呢?
他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在大部分时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冷漠。但是每当唐都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话时,那月的心总是会忍不住轻跳一下。
太像了。
为什么能这么像?
他明白这份相像的来源,也在来到这个星球之前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初次见面时,那月还是下意识就对唐都产生了排斥感。
可现在当唐都面临危险时,那种无法自控的、极度的揪心感,却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就在那月忍无可忍决定出手时,光屏里传来了唐都的喃喃自语:“从进入教堂起,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是钟声?”
“无论是飞蛾扑火,还是黑雾的笼罩,都证明了它与光的息息相关。从逻辑上讲,人类天生就对光明拥有强烈的渴望,这点也说得通。”
“神秘会伪装自身的诞生本源,”唐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但这个猜想太大胆了,我实在不敢轻易做出判断,直到现在,我终于确定了。”
他抬目望着前方的虚空,歪头靠在墙壁上,迷蒙地笑了笑:“有趣,居然还真的给我玩概念混淆这一手啊。钟声只是为了降低人的精神力产生幻觉,真正的杀机隐藏在幻境对人的诱导之中……果然,你诞生于人类对光明的渴望,对不对?”
雷蒙德惊疑不定地看着光屏:“他看到了什么?这是出现幻觉了吗?”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这世上只有唐都一个人,才能感受到那份在冰冷的黑夜之中,被光明环绕的温暖。
他知道,附近的居民和送他们来的司机,就是在这样的美梦之中,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
而他之所以还能保持一定清醒的意识,完全是因为现在外面天黑的效果——在白天还有外界光线的时候,眼前的幻觉绝不可能如此清晰,除非他的精神力已经下降到了10以下。
但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别说什么保持理性思考了,唐都估计早就成为下一个虫茧预备役了。
幻觉中,世界一片漆黑,被光晕笼罩着的普罗米修斯摊开掌心,远远地站在通往天堂的阶梯之上,朝他摊开掌心。
一簇小小的火苗无声地燃烧着,温暖而不炽热,跳动的焰心带着魔性的吸引力,仿佛在鼓励着他抓住这本应只属于神明的火种,将珍贵的光明带回人间。
但是……
唐都举起手中摇曳的人鱼蜡烛,大概是因为精神力下降的缘故,他的表情染上了几分恍惚的醉意,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炫耀:“抱歉,我也有。风都吹不灭的那种,比你的好多了。”
正紧张注视着光屏的雷蒙德猛烈地咳嗽起来,克里斯紧绷的嘴角似乎是抽搐了一下。
那月的动作一顿,无奈地把卡牌收回了袖间。
看来是不需要他帮忙了。
唐都打了个哈欠,用手捻灭了蜡烛,脸上露出了宛如婴儿回到母亲怀抱中的安详神情。
“晚安。”
隐藏在钟塔内的异端尖锐地鸣叫起来。
当唐都选择主动熄灭一切光源沉入黑暗,以理性对抗人类与生俱来对于光明的渴望时,他对于异端的解析便彻底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