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
结束悲伤度过的每一天之后,空虚感又袭上心头。她无法思考任何事,就连活着都变得很麻烦。
经过那样的时期后,她终于可以面对这个意外了。不过,当然也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能积极乐观地活下去。只要一想起这个意外,她就觉得后悔不已。她为什么要打瞌睡呢——同时,她也想责怪佑二。为什么要去买香烟啊——有好几次,她都几乎要脱口说出这句话。
他的想法,可能也是一样的吧。只不过佑二并没有责怪她。
表面上回复了平静的日子,然而平静并没有真正造访他们的内心,其证据就是:他们两人几乎不jiāo谈。既然必须避开共通的话题,对他们来说,不说话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啊,对了,今天又进来一组预约。”
说话声让和佳子回过神来。隆明站在厨房入口 。
“今天?突然打来的吗?”
“中午过后打电话来的,说是要住到后天。我回答他没问题。”
“是qíng侣吗?”
“不,好像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一个人?真是难得耶。”
“听他说话的态度不像是怪人啦。他说他要晚上才会到,所以不用准备晚餐。”
“住宿费你有说明吗?”
“呃,他答应付一点五人的费用。”
“是吗?”
“Crescent”共有七间房间,全都是双人chuáng。再加一张chuáng,就可以住三个人。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就要请客人支付一点五人的费用。
那个男xing客人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抵达了。他的头发很长,满脸胡碴,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身穿休闲服,行李只有一个旅行包。
那个客人在住宿卡上登记了吉川武雄。
19
一走进房间后,长峰放下包包,直接倒在旁边的chuáng上。他的全身像是塞满了沙子似的重得要命,而且还汗流浃背的,好像有一些异味从格子衬衫散发出来的样子。
他看着旁边的chuáng。上面铺着白底花朵圈案的chuáng单。他发现这里好像不是中年男人一个人来投宿的地方。格子窗框上挂着的窗帘,也是花朵图案的。
他坐起身,将旅行袋拖过来,接着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镜子。长峰将镜子放在旁边之后,一边照着自己的脸,一边将双手伸进头发里。用手指找到发夹的位置后,他很小心地将它整个拿起来,长假发就这么从头上取下来了。这是他在名古屋的百货公司里找到的。这并不是那种掩饰秃领用的假发,而是一种时髦发饰。可能因为这样,所以发毛颜色几乎都做成咖啡色或是金色的。
长峰将这顶假发丢到一旁,把网罩从头上取下后,再伸手cha进自己原来的头发里,将头发弄蓬松。闷了一天的头接触到空气时,整个头皮感觉凉飕扬的。
他又再照了一下镜子,用手摸着嘴唇四周。胡碴并不是假的,他从家里出来后就一直没有刮过。当然并不是没有时间刮,而是他想要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样子。
平常他的头发都会整齐的分线,也从来不曾留过胡子。他的相片也应该几乎都是那样的造型。
房间的角落放置着一台电视。他拿起遥控器,打开开关切换着频道,最后转到了新闻节目。他稍微看了一会儿,但是没有出现长峰涉案的相关报导。
他吐了一口气,再次照了照镜子,然后将镜子和假发一起放回袋子里。他的袋子里有一副浅色的太阳眼镜,白天他就会戴上那副眼镜。
这样的变装到底有多少效果,他完全不知道。假设他的朋友也以同样的装扮出现,他真的会完全认不出来吗?他想着。不过,因为一般人都不太会记得出现在电视上的人物相片,所以他也只能赌一赌这个社会的冷漠了。
他又再度将手伸进袋子里。这次他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长野县主要民宿。其中也有“Crescent”。
昨天和今天两天长峰拜访了其中好几家的民宿,走得脚都痛了。不用说,当然是为了寻找菅野快儿。他仅有的线索就是伴崎在断气前所说的那句“他去长野的民宿了”。
这样做真的找得到菅野吗?长峰自己也感到不安。但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qíng况下,他除了抓住这条很细的线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就这样在chuáng上打起盹来。电视仍然开着。把他吵醒的,是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主播声音。
“……也因为这样,以杀人罪嫌遭到通缉的长峰重树嫌犯,据说很可能持有枪械。掌握线索的人,请通知最近的警察局。接下来的新闻,是前几天召开的世界环境改善会议——”
长峰赶紧起来,望向电视,然而已经开始播放完全无关的影像。他用遥控器切换频道,不过也没有其他台在播报新闻了。
长峰将电视关掉,看看手表,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
他是从傍晚的新闻得知自己被通缉这件事qíng的。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他并不是那么惊讶,不过还是无法抑制贯彻全身上下的紧绷感。在家电行前面看到这则新闻的他,突然陷入一种路人的眼光全都投向他的错觉。
新闻也报导了那封信。与其说那如他所料,还不如说长峰就是算准会被报导,才寄出那封信的。不过他没算到的是,邮戳完全没有被提到。这么一来,他刻意跑到爱知县去寄这封信的意义就完全丧失了。
他在脑海里背诵着他所写的内容。我是前几天在荒川发现的尸体——长峰绘摩——的父亲,长峰重树——开头这么写着的这封信毫无虚言,里面全是他的心声。如果完成复仇的话,他就会去自首,所以希望警方不要对他的亲友做不必要的严格调査。这个心qíng至今也没有改变。
但是长峰也非常清楚,即使他写这样的信,警方也不会特别关照他。他们应该还是会毫不留qíng地将长峰的所有jiāo友范围都列为调査对象吧。
那封信最大的目的,其实是要让躲在某处的菅野快儿掉以轻心。
只要菅野不是笨蛋,他就应该知道自己弄死的女生她父亲杀死了伴崎,现在正在猎杀他吧。对长峰来说,最坏的qíng形就是害怕被报复的菅野主动出面自首。
长峰认为,菅野被捕根本就不能算是为绘摩雪恨。只有他亲手处置菅野,才能算是报了几分之一的仇。他不能让菅野躲到警察局去,也不能让他被关入少年法保护的监狱里。
所以才写了那封信。长峰原本是预测寄出的地点也会被媒体报导的。所以如果他是从爱知县寄出的话,躲在长野县内的菅野应该就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不用急着去自首吧。
然而新闻却完全没有报导邮戳的事。应该是警方没有公布吧?是单纯地觉得没有发表的必要?还是已经看穿他的目的?或是有别的意图呢?长峰完全摸不着头緖。
第二天早上,长峰七点起chuáng。其实他更早就醒了,只是觉得必须让身体休息,所以就一直躺在chuáng上。不过他已经睡不着了。绘摩出事后就开始的失眠症状,在他逃亡的期间变得更严重。因为这样,他总是觉得头重脚轻,全身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