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
“还是看得见刮伤呢。”吉川说。
“这也没办法。只要能保留下相片……”说到这里和佳子就打住了。她不想亲口说:那是她死去儿子的相片。
“相片已经先扫瞄进计算机里了嘛,那个数据还在吗?”吉川问道。
“是的,还在。”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嗯,可以的……”
和佳子一边思忖着他的目的,一边走进了jiāo谊厅,朝着放在餐厅角落的计算机走去。
和佳子打开计算机的电源,调出了那张相片。
吉川在计算机前面坐下,然后手上抱着的小文件包中拿出一张新的磁盘片。
“我可以复制这张相片吗?”
“唉?您要做什么吗?”
“我也有带计算机来。用我的计算机,说不定能把刮伤去掉。”
“是吗?”
“我想应该可以。你不想消除相片上的刮痕吗?”
“如果可以的话,就拜托您了。”
“那我试试看。”吉川将磁盘片cha入计算机旁边的cha槽内,“我已经很久没用磁盘片了,最近通常都是用CD-ROM来储存数据。”
“这台计算机是别人给我的,所以很老旧,而且里面的软件也还没升级……”
“如果平常不会觉得不方便的话,这样就够了。”
吉川以熟练的手势cao作键盘和鼠标之后,便取出磁盘片。好像已经复制完了。
“今天晚上我来试试看。”吉川将磁盘片放入包包中。
“可以吗?拜托您这么麻烦的事。”
“应该是不会花太多时间啦。”这样说完后,他的表qíng变得有点yīn沉,接着稍微犹豫地开口说道,“问您这样的事qíng,或许会让您觉得有点唐突……”
“什么事?”和佳子问道。
“令郎是……生病还是怎么了吗?”
她不由得盯着吉川的脸看,他垂下了眼睛。
他果然还是发现了呀,和佳子想道。
“不,是意外。”她尽量以平静的声音回答,从公园的溜滑梯摔下来……因为父母不小心。”
吉川睁大了眼睛。可能是因为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吧。
“是吗?真抱歉,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这张相片我想明天早上就可以弄好了。”
“请不要太勉qiáng自己。”
“没问题的。那么,晚安。”
这样说完后他就摘下太阳眼镜,低头致意。
这时,和佳子再次觉得他跟某个人很像。
22
回到房间,长峰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源,然后在等待计算机启动的时间,点燃了一根香烟。
衬衫的腋下部分有汗臭味。他注意到之后,便直接叼着烟将衬衫脱下。他的全身上下都冒出了汗水。
他一看表,发现快要十点了。原本想先洗个澡的他,还是决定撑到最后一刻。他希望今天能洗个头,为此,他非得脱掉假发不可。要是在那个时候刚好有谁进来澡堂的话,就麻烦了。
他带计算机来这里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中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可能可以利用网络搜集qíng报。但是其实和案子有关的事qíng,只要看电视和手机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所以实际上,他还没因为这个理由而使用过计算机。
计算机开机了。长峰点击显示在画面上的其中一个图示,整个画面也跟着切换成动画显示模式。
开始播放的影像,是长峰不愿再次看到的东西。换言之,就是绘摩遭到两个男人蹂躏的画面。他离开家时,将那卷录像带的内容存进这台计算机里。
长峰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看,香烟就夹在手指之间。那是即使看了再多遍,他都无法习惯,只会让自己的绝望和憎恨越来越深的影像。那是他不想再看,却又不得不看的影像。
这就是长峰带计算机来的最大理由。不论何时何地,他都要看这个如同恶梦般的影像。除了想要牢牢记住菅野快儿的脸之外,他也得透过这个影像鼓舞怯懦的自己。
菅野快儿的脸部特写相片,也是从这个画面截出来的。长峰拿着那张相片四处奔波,寻找民宿。
不过今天毫无斩获。他总共问了将近二十家民宿,却没有得到像是菅野快儿的人住宿或是工作的qíng报。
明天以后该怎么办呢?老实说,他也一筹莫展。像现在这样的找法,真的能找到菅野快儿吗?他一点自信也没有。而且他也担心再这样找下去,总有一天会有人通报警方的。
今天那封信已经在电视上公开了,因此长峰的脸出现在电视上的频率变得更高。如果电视台反复播报的话,记忆力再差的人也应该会慢慢将他的脸烙印在脑海里吧。会发现他这个问些奇怪问题的人,就是要为女儿复仇的杀人犯,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长峰将刚才的磁盘片放入计算机里,然后将其中的影像储存到硬盘去。接着他开启相片加工用的软件,利用这个软件修饰相片。
在神社院内笑得很幸福的亲子三人。民宿的女人看起来比现在要丰腴些,应该是她丈夫的男xing,身穿西装,是个美男子。正中间比着V手势的男孩身穿格子上衣,配短裤和白色半筒袜。
她说是从公园的溜滑梯摔下来的,然后儿子就这么死掉了。长峰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但是却不敢相信真的有这种事。她是说因为父母不小心,可是那究竟是什么样qíng况呢?
不管怎么说,当时她应该非常悲伤吧——现在的长峰能够想象了。不知道这是几年前的事,不过恐怕她心里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吧。这样一想,长蜂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她优雅地微笑时,眼晴深处仍透露出哀伤的神qíng了。
长峰戴上老花眼镜,使用软件工具,开始谨慎地修复相片。消除背景和衣服部分的刮伤还没什么,但是要消除脸上的刮伤就得费心了。因为如果人的长相变了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什么会想要帮这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女人做这些事呢?长峰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不知道相片中的小孩已经过世,还粗神经地问东问西这点,他确实感到很抱歉。还有,他对同样失去小孩的女人,抱持着同病相怜的心qíng也是事实。然而不仅如此而已。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原因的话,他才不会想做这么麻烦的工作。
可能是自己想要得到免罪符吧,长峰心想。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能让杀人合理化,这他都知道。做了不可饶恕的事之后,罪恶感是不会消失的。
为了战胜罪恶感,他只能反复晗着“这是为了绘摩”的咒语。也就是除了站在家长为了孩子着想这种理所当然的立场之外,他别无他法。而因为这个想法支撑着他的心,所以他才无法默默看着民宿这个失去孩子的女人不管。
如果她知道长峰是以这样的心qíng来修复相片的话,就算相片出来的效果很好,她或许也不会高兴吧,长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