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之刃
做完颈部的伸展cao后,织部正准备继续展开烦闷的作业,当他拿起遥控器时,听见后方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他转过头一看,西新井分局的梶原正走进来。
“有打扰到你吗?”他问道。
“没关系。”织部放下遥控器,“有什么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看电视吗?”
“电视?”
“现在正在演出有趣的节目,是和这次案子有关的。”
“是新闻节目吗?”
“不,有点不一样。”
“好啊,是哪一台?”织部将画面从录放机切换到电视。
梶原靠过来,拿起电视遥控器,转到要看的频道。
画面上有三个男人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中间那个男的是电视公司的主播,好像是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在他身旁相封而坐的两个人,织部并不认识。
“总之,我是秉持自己的信念来做这件事的,绝对不是你所说的为了激起读者的兴趣。我想要qiáng调的就只有这个。”坐在左边那个男的用qiáng硬的口气说着。他大约四十五岁以上,脸晒得很填黑。
“听说这家伙是《焦点周刊》的总编。”梶原在一旁说道,“右边那个男的是律师。”
“律师?”
当织部反问时,那个人便出现在画面上,下面写着“青少年更生研究会 律师岩田忠广”。岩田律师是个五十几岁的瘦小男人,戴着金边眼镜。
那个岩田开始发言。
“虽然你说是秉持信念,但是写出来的东西却让人觉得那只不过是在泄恨而已。写这样的报导有什么意义可言?你只是想告诉世人,在某处有这样的孩子、做了这样的坏事,他们都是些很过分的家伙。如此而已,不是吗?”
“你是说这件事没有意义吗?传达事实是我们的职责,让不知qíng的人们去作判断,才是错误的吧!”总编反驳。
“要世人作什么判断?做了坏事的那些孩子有问题,这是无庸置疑的事,但我不认为需要刻意去问世人。看过这篇报导的读者会怎么想呢?他们只会认为这些家伙很过分,如果这些家伙在自己的身边,会很困扰之类的。我知道传达事实是你们的职责,但是没有必要写得那么清楚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就我的了解,你们的写法是可以清楚辨识出在写谁的。”
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辩中,织部终于了解这个节目的内容了。好像是针对《焦点周刊》的报导,岩田律师提出抗议,然后负责编辑的人也提出反驳。
“我们也曾经考虑过要用真实的姓名。”总编的表qíng露出了敌意,“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我们认为现在那个少年还在逃亡中,怕会影响到警方的调查。我们本来是觉得,直接指名道姓会比较好。”
律师露出难以理解的表qíng,摇着头。
“所以我就说,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站在我们的立场,我倒想要问你为什么不能那样做?如果不要自己的姓名被公布的话,只要一开始不做坏事不就没事了吗?那些人就是因为知道如果未成年就绝对不会被公布姓名,所以才会满不在乎。我们有必要教育他们做人处事没这么简单。”
“那么,那篇报导可说是一种制裁啰?”
“可能也有这层意义吧。”
“根本不是可能!你现在的言论,很明显的就是你们的目的吧?这是非常傲慢而危险的想法。”律师继续说道,阻止正想要开口的总编,“对于他们行为的制裁,应该是由相关单位去做,媒体不可以做出误导社会大众的事。他们在未来是一定会受到社会制裁的。我们这些大人必须思考的,是要如何让他们在社会的制裁下重新做人、走回正道。然而,如果只放大社会制裁的部分,那会让他们更难重新做人。你们为什么不懂这一点呢?”
“我们就是要主张法律制裁的部分根本不完备。现在的少年法,让人觉得根本无法做出符合现状的制裁。”
“你有所误解了。少年法并不是为了制裁孩子的,那是为了帮助误入歧途的孩子们走回正道而制定的。”
“既然这样,那被害人的立场呢?他们受到的苦要发泄到哪里呢?只想着如何帮助加害者,就是正道吗?”
“那是完全不相gān的问题。”
“什么不相gān?我们就是主张也要顾虑到被害人的立场。”
针对总编的意见,律师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主持人制止了,对不起。
“因为出现了被害人立场的话题,所以在这里,我们要来听听被害人的意见。可以吗?好的,那么请我们的摄影师将镜头带到我们刚才介绍的八先生好吗?”
画面切换了,那里坐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男人。只是从胸部以上都用毛玻璃遮住,所以看不清楚。
“我再重复介绍一次,A先生的女儿就是遭到这次事件的凶手,也就是那两名少年xing侵犯,身心受创而自杀的。这次《焦点周刊》的报导,他也是站在被害人家属的立场说话的。”
织部很惊讶地看着梶原,梶原点点头。
“所以我叫你要看这个节目。”梶原说,“那就是那个父亲,来这里看录像带,又哭又叫的那位父亲,好像是叫做鲇村吧?”
“原来如此。”织部将视线转回到屏幕上。他的苦恼清楚的显现出来,虽然已经看过《焦点周刊》了,但是织部还是很关心他会说些什么。
“A先生,”主持人叫他,“您刚才应该已经听到这两位专家的谈话了。”
“是的。”鲇村回答。大概是透过变声器的关系吧,他的声音高了八度。
“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的,我想对那位律师先生……”
“请说。”主持人催促着。
在毛玻璃另一边的鲇村好像在深呼吸。
“那个,我刚才听到的,他好像一直qiáng调要帮助犯罪的少年,但是针对他们犯的罪,他有什么想法呢?对于因为他们犯罪而牺牲的人,可以不用任何赔偿吗?”
“不,当然是要赔偿。”律师对着镜头说,“所以先必须让他们重新做人。如果他们的心态没有矫正,根本不可能赔偿。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严重,让他们反省自己做了很不好的事之后,才能开始谈到赔偿。”
“那……要怎么赔偿呢?”
“所以总之只有让他们走回正道,我们认为那个也就是最大的赔偿吧!以犯罪为垫脚石,让他们成为正正当当的人,对社会来说……”
“太可笑!”鲇村提高了音量,“这真是太可笑了。为什么那样就算是赔偿呢?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也不会感激;死去的人也无法重生。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去做那些人渣的垫脚石?这太可笑了。这是错误的,你为什么一直替那些人说话?那些人都是有钱人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