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请你晚一点再上厕所。”助理的口气很粗鲁。
“为什么?上个厕所也不行吗?”
“这是配合检查需要。”助理说:“我们必须让你的膀胱呈饱和状态。”
“什么检查?难道又要……”
“请你转身,回房间去。”助理指着我身后。
我只好回房间像刚刚一样坐在桌前望着用剩的早餐,原来他们故意把料理做得很咸是为了让我多喝水,饮料种类特别多也是这个缘故。
他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检查?我忍受着下腹部的不舒服,不安再度袭来。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我又打开房门,那个长相凶恶的削瘦助理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决定等等看他会不会回来。
又过了十五分钟,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我走出房间。削瘦助理还是不见人影,我在走廊上边走边找人,我想拜托他赶快让我接受那个检查,但走廊两侧的房间都悄无人声,我宛如走在废墟中。
弯过转角,我看到厕所的标示,顿时松了口气,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上完厕所后,我沿着走廊打算回自己房间,发现有一扇门是开着的,正要通过门口,里头传出了说话声。
“这和原本的约定不一样呀!”
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那是父亲的声音。
“我们不是说好不使用排卵剂吗?”
“我可没和你做这种约定,我只说不会qiáng迫她排卵。”那位身穿白袍的男人说。
“不是一样吗?你听着,鞠子才十八岁,对这么年轻的女子投予荷尔蒙复合药剂,天晓得会有什么药物反应!”
“正因为她还年轻所以不必担心,对排卵剂产生严重副作用的个案全是高龄女xing。”
“少和我信口胡诌,你这统计资料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是我们内部得出的资料,而且氏家老师,你和我吵这些是没意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提高实验的成功率。”
“增加卵子数并不见得能提高成功率,会成功的话一颗卵子就够了,会失败的话就算用三、四颗卵子也没用。”
“同时制作数颗细胞核移植卵,再从中选择最合适的一颗来进行着chuáng,你应该明白这是最佳的做法。”
“只要有一颗就够了。总而言之,我不允许你使用包含排卵剂在内的任何荷尔蒙复合药剂。”
“真是伤脑筋啊,拥有决定权的人可是我呢。”
“氏家老师,”此时另一个人说话了,就是昨天把我带到这里来的那个矮小男人,“请听从藤村老师的指示吧,你不合作的话可能会后悔喔。”
“又是威胁吗?真是卑劣。”
这时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我吃了一惊转头一看,那个叫尾崎的助理正以他凹陷的双眼俯视着我。
“你在gān什么?”他问。
“啊……呃……”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助理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脸色一变,一脸狰狞地问我:
“你跑去小便了?”他的口气和他的表qíng一样凶恶。
我缩着身子微微点头。
“你这个笨蛋!我不是叫你忍住吗?”
“可是一直找不到你,我又实在忍不住……”
“人类的膀胱没那么容易破裂呀,真是的……,这下子得从头来过了。”
想想自己又没犯什么严重的错却受到如此责骂,我忍不住流下了泪,助理见状只是咂了个嘴。
“发生什么事?”房里传出声音,身穿白袍的男人走了出来,助理向他报告原委,讲得像是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这样啊。”身穿白袍的男人叹了口气,“那也没办法了,这件事你也有错,是你没看好她。好吧,我来向她说明。”他笑着对我说:“请到里面来。”
走进会议室,我第一眼看到的是父亲,他就坐在狭长会议桌的最后头,脸色很差,看上去相当憔悴,父亲朝我看了一眼旋即低下头。父亲身旁坐着昨天那位矮小男人,矮小男人的旁边则坐着那个柑橘香味很重的男子,这两人完全没看我。
身穿白袍的男人让我在前方的椅子坐下。
“让你感到不舒服,真是抱歉。”他也坐了下来,“是我们不好,没和你说清楚,至少要向你说明检查内容才对。”
我抬起脸望着他。
他接着说:“我们要做的检查大致分成三项,首先是血液检查与尿液检查,这两项主要是为了检测荷尔蒙的数值,最后一项是超音波检查,这是为了检测卵巢中卵子的发育状况。”
“卵子……?你们想拿我的卵子做什么?”
“这个目前还不能告诉你。”男人摇了摇头,“总之,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必须进行以上这些检查,而其中的超音波检查必须先让膀胱充满尿液才能取得清晰的影像,这样你明白了吧?所以以后请不要擅自采取任何行动,有任何需要请通知我或是助理,他应该告诉过你呼叫铃在哪里吧?”
“每次上厕所都得征求你们的同意吗?”
“没错。”男人点头。
我偷瞄父亲,他仍维持一样的姿势,我隐约明白身穿白袍的男人为什么要把我带进这间会议室了,他要让我亲眼目睹父亲的处境,借以威胁我乖乖听话。
“我知道了。”我回答。
身穿白袍的男人露出诡异的笑容,“真是个乖孩子。”
“不过,能让我和父亲单独谈一下吗?”
我看见父亲身子一震。
身穿白袍的男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很快又堆起笑说:“我们再找时间吧,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尾崎!”
助理走了进来。
“带鞠子小姐回房间去,还有,送壶水进去。”
我跟在助理后面慢慢步出会议室,父亲似乎想站起来,却被身旁那个矮小男人拉住了袖子。
双叶之章 十二
我忍着阵阵袭来的头痛坐在大通公园的长椅上,我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但公园里全家出游的游客不多,应该是非假日吧,不过反正今天星期几对我来说都一样。
我的头痛得要命,大概是酒喝多了,我试着计算自己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愈算头俞痛,还是放弃了。
我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从刚刚就一直处于呵欠连连的状态,不过这很正常,因为我一夜没合眼。昨天晚上我从千岁搭计程车来到札幌市的薄野(* 位于札幌市中央区的地名,以夜店、特种行业众多闻名。),我问计程车司机哪里有安全、便宜又营业到早上的夜店,计程车司机说了一间位于车站南边的店。一走进店内,传来六〇到八〇年代的黑人灵魂音乐,店里有一块小小的舞池,一直有人在跳舞,看来是店内员工及常客。其实我比较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但待在这样嘈杂的地方或许能让自己不去想些有的没的,我决定在吧台的角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