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森林
音乐播放着,她的手脚开始舞动起来,标准、而又优雅。连指尖末端的微小神经元都被细致入微的表现力所带动,被生机勃勃的动作所征服。
赢不了这个人,永远地——已经无数次确信,每天都是如此。
未绪曾问过亚希子,表现力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当然,她没用 “源头”这么夸张的词语,不过问的主题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都不是。”
少许考虑了一会儿,亚希子回答,带着她少有的生硬的口吻。
“什么都不是?”
未绪惊讶地问道。
“是的,什么都不是哦,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坚持,一直是空空一片。”
“但我一直被亚希子的舞蹈所感动啊。”
谢谢你,她说道,但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愉悦之色。
“确实之前一直是做得很好,但今后会如何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空空如也啊。”她说,“或许会有一天我什么都表现不出来了。即使这一天立刻来临都不足为奇。不对——”
她摇了摇头,用异常yīn暗的声音说道,“或许,现在已经是如此了,我确信已经表达出来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只是看上去表达出来了而已。”
露出左思右想的表qíng后,亚希子对未绪扑哧一下笑了。“你肯定不会想听到这种回答吧,我应该说些更实际的话才对呢。”
“不,我学习到了很多。”未绪微笑作答。
亚希子在国际上也能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舞者,这一点,有几件事qíng为证。她曾在国际芭蕾竞赛中获过奖,而且也被提名为世界舞者并参与了共同演出。
不过未绪对亚希子最为尊敬的一点是,她对待芭蕾的态度。她的芭蕾课程密度比谁都高,时间比谁都长,而且设定的目标比谁都要高。如果能够持续刻苦努力也算得上是一种才能的话,那么亚希子无疑是个天才了。
但亚希子不喜欢“尊敬”这个词语,她感到自己不能胜任这样的称谓。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值得尊敬,你为了芭蕾而牺牲了自己的一切。”
有几次讨论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未绪随意地说道。她觉得那是心里一直认为的事,所以就脱口而出了。
“为什么呢?”
亚希子的脸色yīn沉下来,“你这个理论到底从何而来?”
这时未绪有些胡涂了,好像自己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是又不知道自己用词哪里错了。
“正如你说的,我确实是牺牲了很多。”
亚希子用gān巴巴的声音说道。“但为什么这样就值得尊敬了呢?和牺牲的多少根本没有关系不是吗?如果有一个人她和我身姿容貌完全相同,也可以和我跳到同样的程度,而且她几乎没有做出过任何牺牲,你不觉得这样的人才更伟大吗?”
“不是这样的!”
未绪拼命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为了芭蕾再大的牺牲都可以做到,这种信念正是我所憧憬的。”
随即亚希子看了看未绪的脸,露出了笑容,只是夹杂了些凄凉。
“牺牲点什么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qíng,先割、再舍、然后结束。只有彻底放弃后才可以逃进芭蕾的世界里。”
未绪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亚希子把手搭在她肩上,“不过我还是很理解你的心qíng,谢谢你。”
我尊敬你,未绪说。你真烦人,亚希子总算开朗地笑出来了。
“不是这么跳的!”
尾田康成拍了拍手,把未绪从回想中醒来,亚希子停下了舞蹈,音乐也停止了。
“不是这样跳的吧,你要我说多少次啊?”
她开始重新审视手脚的动作,永不满足于此,仿佛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4
走出齐藤叶琉子和浅冈未绪同住的公寓,加贺和太田到舞团周边开始搜集线索。主要调查一下有没有人目击了死者、案发时有没有人看到点或者听到点什么。
最后找到了那个男人昨天傍晚进过的咖啡店,位于离芭蕾团大约20米的地方,服务员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容貌和服装。
“他的胡须很是特别,总觉得和一般人有些两样。”
服务员抚摸着自己的长发说道,年轻的脸庞上化着浓浓的妆。
“感觉两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呢?”
“怎么说呢,虽然谈不上土气,但绝不是时髦的类型。感觉上应该是摄影师或者作家那种自由职业。”
“你还记得男人进门的时候的样子吗?”
太田询问,服务员笑了笑,
“不可能记得那么牢啦,只记得是傍晚时分,大概在这儿坐了1个小时吧。”
“那男人在gān吗?”
“嗯,应该是品着咖啡,看看窗外吧,我不太清楚。”
“他是坐在哪里的?”
“那边。”他指着的地方是靠窗并排着的双人桌中的一只。加贺坐了下来发现完全可以监视到芭蕾舞团门口的一举一动。
“他应该是在伺机寻找机会溜进去吧。”
从咖啡店走出来的时候,加贺猜想道。
“这种可能xing很高,但是离开咖啡店的时间和潜入的时间之间有一段时间差,这点令人费解,这段时间里这个家伙去哪儿了呢?”
虽然服务生记不清准确的时刻,但是可以证明这个男人离开咖啡店的时间最晚也不到7点。
然后他们俩又不断进行了很多调查询问,但却没有特别的收获。
临近傍晚,加贺和太田等芭蕾舞团的练习结束后,在接待室和柳生讲介碰了面。柳生是一个有着英俊脸庞的美少年,然而身上却有着发达的肌ròu,这种不协调给加贺造成一种奇怪的感觉。
太田问到他和叶琉子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回答得很gān脆。
“我非常喜欢她,她应该也不讨厌我。”
说完他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刑警,好像在说就算对方是警察我也不怕。
“如果形容成是恋人的关系,应该不为过吧?”
加贺问他,他耸了耸肩说道,
“你们要这么认为的话,也没关系的,不过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就没办法了。”
“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qíng了吧?”加贺继续发问。
“还早着呢,舞者要是结婚会引来一系列的问题呢,比如生不生孩子的问题,还有像现在打的这种零工也没法养家糊口啊。”
接下来他满腔热qíng地驳斥了一般人认为芭蕾舞演员都是有钱人的爱好这种偏见是多么的没有根据。
“不过你总会想要结婚的吧?”太田问。
“嗯,总归会的。不过她要是不同意的话也是白搭的。”
的确如此,加贺露出了皓齿,问道:“请问昨天夜里你在哪里呢?”
柳生的目光立刻恢复警惕。“为什么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