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之眼
引擎声停止,车头灯熄灭,车门打开之后,江岛从车内下来。慎介等江岛从车库走出来后,朝向他走了过去。
“江岛先生。”
原本抬头挺胸地走着的江岛,闻声停了下来。江岛全身肌ròu紧绷,起了戒心,虽然背着街灯的光线,但他似乎立刻发觉叫他的人是谁。
“是慎介吗?”慎介站在灯光下。
江岛满怀戒心的表qíng未改,“怎么了,都这个时间了?”
“我在等你,因为有件事无论如何都想问你。”
“有事想问?”江岛皱起眉头,“你竟然还躲在这里等我,事qíng应该很急吧?”
“算是吧。”慎介答。
江岛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慎介的脸,一副窥伺慎介内心想法的模样。
“那么就到我家里来说吧!”
“我不希望造成你太太和女儿的困扰,在这里说就可以了。”
“是站着就可以说完的话吗?”
“事qíng就是与站在路边说话有关。”
“什么?”
“站在路边说话。”慎介重复一次。“前几天,你和木内chūn彦站在路边谈话吧?在‘Sirius’附近。”
“木内?你在说什么呀?该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我亲眼看到了。”慎介笑了出来,不过他知道自己笑得很僵。“那个人绝对是木内chūn彦没错,而且跟那家伙讲话的人就是江岛先生你,请不要再骗我了。”
之前始终面带笑容的江岛,表qíng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眼神散发出冷酷的光芒。
“当我那时候说,希望江岛先生告诉我另一个车祸肇事者的时候,你说你不认识那个男人吧!因此你才说你会问汤口律师看看,在那之后你也告诉我‘木内’这个名字,其实你本来就认识木内吧?”
“认识又怎样呢?对你来说会很困扰吗?”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呢?”
“这件事我应该说过好几遍了,我希望你能快点从过去那个意外走出来,重新振作起来,不希望你被再也改变不了的事束缚住,就只有这样而已。”
“你和木内chūn彦从以前就认识了吗?”
“认识。”
“你们是怎样认识的呢?”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因为那场车祸才认识的。或许你已经忘了,造成车祸的人虽然是你,可是车主却是我,保险理赔手续全都得由我来办。也就是说,在处理过程与另一个肇事者碰了面而已。”
“你那天晚上和那家伙聊了什么?”
“我们单纯的寒暄而已,没想到在那里和他碰面,所以问他现在过得怎样?就是这种程度的对话,就像你刚刚说的,就是站在路边聊天而已。”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像是在讲不可告人的事。”
“我们彼此也不是很久没见面的好朋友,就只是单纯的寒暄而已,表qíng看上去也不可能很开心吧?所以你才觉得是那样啰!”
江岛的声音带点急躁,慎介明白他试着不让人察觉他的心qíng,但是听完他的说明之后,还是觉得没办法接受。从那天晚上江岛与木内jiāo谈的模样来看,他不认为两个人只是单纯在寒暄。
“你要说的话只有这些吧?”
“江岛先生,”慎介舔了舔嘴唇后接着说。“你知道帝都建设吗?”
“帝都建设?啊,我听过名字而已。”从江岛的表qíng看不出他内心是否动摇。
“社长千金呢?”
“社长的女儿?不知道。”江岛露出苦笑,偏着头说。“不凑巧地,我也不知道社长的名字。”
“上原,社长千金的名字是绿。”
“我完全没听过。”江岛肯定地说。“这又怎样了?和我,或者是和你有关吗?”
“她是木内chūn彦的前未婚妻,你真的不知道吗?”
“木内先生的未婚妻?嗯,我不知道。刚刚我也说过了,我们是因为当时的车祸才认识的,至于他的私生活我并不清楚。”
慎介陷入沉默,接着江岛噗哧一笑。
“欸,慎介!该结束了啦!你真的想太多啰!你到底要背负着过去到何时啊?比起这些事qíng,应该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吧?你的jī尾酒学得怎样了?”
“我现在该做的事,就是让那些原本无法接受的事,变得能够接受。”
江岛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和木内先生有什么企图?做这种事qíng有什么好处?你冷静一点,我送你回家去。等冷静下来之后再和我见面,然后我们再慢慢谈。”
“我很冷静。”
“你的话跟喝醉的人说的一样,那些家伙老是这么说,我没醉……”江岛回到车库,打开宾士的车门。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没关系,不用客气。”江岛进入车内,发动引擎,车头灯刺眼的光线让慎介的脸皱了起来。
宾士从车库开了出来,停在慎介正前方,慎介无可奈何,伸出手要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结果江岛从玻璃另一侧指着后座,慎介见状便打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前几天我老婆打翻果汁,座位脏掉了。”
“你太太也会开车吗?”
“不太常开,只有跟朋友打高尔夫的时候会开。太久没开,提心吊胆的,怕自己会发生车祸,不过还好只是弄脏座位而已。”江岛滔滔不绝,完全恢复原本自在的模样。
慎介舒适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脚、想着不知有多久没像这样搭乘江岛的车子,当他还在“Sirius”工作时,曾经有好几次坐江岛的车回家。
当慎介从斜后方望着江岛的脸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既视感再度出现了,他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就像现在这样从后座看着江岛。然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才对,虽然以前搭过他的车好几次,但是自己每次都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入夜的街道,对向来车的车头灯陆续流逝,慎介专注地凝视着这些景色,意识逐渐模糊不清,简直就像是被人催眠似的。
催眠——
想到这个词汇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瑠璃子的眼睛呢?在那栋摩天大楼的房间里,被她凝视的时候身体动弹不得,那就是催眠吗?
“喂,慎介,以前我跟你说过这种话吧?一年内因jiāo通事故死亡的人数有多少之类的,你还记得吗?”江岛问他。
“你说了什么呢?”慎介答。
“每年大约有一万人死亡,如果是总人口数一亿人的话,等于一万人就有一个人死亡。平均每四十秒发生一起jiāo通事故,从比例来算,每五十分钟就有一个人死亡,而且这些还是平均值,与车子接触的频率因人而异。讲得极端一点,每天晚上慢跑的人遇到jiāo通事故的机率,远比刚生下来的婴儿的机率还要高,当然也会因居住的地区有所不同。以往jiāo通事故发生最多的地方是北海道,第二名是爱知县,东京当然也排在前几名。住在这些地方的居民,要是同时间有很多人外出,或许每二十秒或三十秒的就会有一个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