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金玦之鬼门天师
我说:“我之前也以为黑山头一带全是人迹不至的原始森林,可想不到会有一座辽代古墓,还有金匪的村子,要说这万年不见天日的大裂子中有什么山鬼,那也并不奇怪。”
胖子说:“你真够可以的,那还不奇怪?你没听鄂伦chūn猎人们说吗?山鬼乃dòng中僵尸,又叫什么山魃,吃活人也吃死人。要说僵尸吃活人,那倒罢了,居然还吃死人,僵尸不是死人吗?死人吃死人那成什么话?你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怎么一脑袋迷信思想,居然把这些迷信传说当真!”
我无奈地说:“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怎么招出你这么多话?”
胖子还没说够:“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身为你的革命战友,看你的思想意识出现了问题,不让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我对得起你吗?”说话这时候,积水仍在迅速上涨。
尖果说:“这里快被积水淹没了,你们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讨论。”
胖子对我说:“你听听人家尖果是怎么说的,人家不催咱俩快走,而是问咱俩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讨论,这就叫对待战友如同chūn天一般温暖!可不跟你似的,别人刚指出你的问题,还没批判你呢,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反批评……”胖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乱,见人就乍翅儿,一旦有人跟他搭上牙,他那张小嘴儿赛过机关pào,突突两个钟头不带重样儿的。等到积水漫上来,我们带的枪支、炸药、gān粮、火种可都得受cháo,我哪有心思同他胡扯,让尖果跟在我身后,将马灯挂到武装带上,当先爬上石壁,刚要侧面移动,却被胖子拽了下来,我心说:你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再不走可要变成淹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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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知一扭过头来,却见身后的胖子和尖果的脸色都变了,二人正仰着头,用手持探照灯照向石壁上方。我一看这二人的脸色,就知道qíng况不对,几乎是在同时,我鼻子中嗅到一股尸臭,急忙转过头去,但见一个全身有毛的东西,约有三尺多高,展开四肢从dòng壁上飞速爬下。
它来得好快,一转眼就到了我面前,倒悬在dòng壁上,别看这东西个头不大,抬起头来却有一张大脸,脸上没有毛,红一道儿白一道儿的,口中全是尖刀般的獠牙,一对怪眼金光四she,伸出一只爪子往我脸上挠了下来。我大吃了一惊,原来真有山魃,倒不是什么僵尸成了气候,可能是某种xué居猿类,由于长相十分恐怖,又一身腐臭出没于深山dòngxué之中,很容易被当成鬼怪。
一惊之下,山魃的爪子已经到了,双方相距太近,我已经来不及躲避。它这爪子有如钢钩,纵然是皮糙ròu厚的野shòu也能一爪子挠倒。当时我心中一寒,以为我这张脸要被山魃挠下来了,不一定会死,可是脸都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早知道应该从棺椁中带出墓主人的huáng金面具,那才挡得住这一下,问题是没有这个“早知道”!而我身后的胖子虽然有村田22式猎枪,但是挎在背后,仓促之际也来不及摘下,他张口大叫作势恫吓,以为可以将山魃吓走,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我心中万念如灰,只好闭目等死,正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尖果急中生智,一抬手中的探照灯,一道qiáng光打在山魃脸上。山魃发出一声怪叫,它常年在yīn暗的dòngxué中出没,目力异常发达,对光亮非常敏感,近在咫尺处让探照灯的qiáng光照在脸上,刺得睁不开眼,急忙缩回爪子挡在眼前。我暗道一声:好险!尖果虽然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但她xing格柔顺,以往遇上危险,从来都是我和胖子、陆军三个人顶在前边,想不到这次会是她救了我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山魃往后这么一缩,我趁机将军刀拔在手中,可是还没等我动手,胖子却已抢上前来,挥起步兵锹抡在山魃头上,打得山魃一声惨叫,一个跟斗掉进了水中,转眼被乱流卷得不知去向。暗河水位仍在上涨,几乎没过了三人的脚面。我们只得退上巨石顶端,三五丈高的一块巨石,此时还在水面上的仅有门板大小,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胖子见这水势惊人,才明白处境凶险,连说:“快走!快走!水漫金山了!”我们进入地裂子之后,一直往西边走,虽然不知究竟走了多远,但我估摸着上边已经不是黑山头了。大裂子一直延伸到大兴安岭以西的荒原之下,这一带地势低洼,全是无边无际的沼泽湿地,腐臭的淤泥深不见底,遇上持续的bào雨会变成一个大漏斗。我们又刚好位于地层断裂带比较狭窄的位置,从dòng壁上爬过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暗河上涨之势,想不下水是不可能了,但是暗河汹涌湍急,水xing再好掉入水中也别想活命。如今qíng况紧急,容不得再想别的法子,只好行得一步是一步了!
我打了一个手势,招呼胖子和尖果快爬上去,怎知用探照灯往上一照,但见高处全是一对对金光烁烁的怪眼,原来附近的山魃不止一个,仅目力所及之处至少就有十几只。山魃形似猿猱,轻忽倏利,xué居于yīn暗cháo湿的地底,比较怕光,往来绝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可能常吃腐尸,因此身上有股子怪臭。长在地脉深处的宝相花,并非持续发光,它明暗jiāo替,根据昼夜yīn晴而定。此时bào雨如注,宝相花不再发光,大裂子又陷入一片漆黑,躲在周围的山魃都出来了!三个人困在巨石顶端,一侧是直上直下的绝壁,三面是湍急的暗河,根本无路可退,只好做困shòu之斗。
胖子用他的村田22式猎枪,我和尖果则使用撸子手枪,往dòng壁上乱打。有几个山魃被枪弹击中,直接掉入暗河,有几个爬到近前,也被我们用步兵锹打进水中,其余的山魃发出怪叫之声,引来了更多的同类,但听山魃在绝壁上呼啸来去,如同恶鬼哭号一般,使人不寒而栗。暗河水面越涨越高,转眼之间淹没了我们脚下的巨石,如果不是互相拉扯住,早已被激流卷入了暗河。
三个人绝望万分,与其被山魃生吞活剥,还不如让暗河卷走,凭身上的水xing挣扎求生,也未必淹死,不过身上的东西太沉,不摘下来水xing再好也没用!为了下水之后不至于淹死,关东军战车部队防撞帽、昭五式大头军鞋、枪支弹药武装带、步兵锹和军刀,还有行军水壶、土制炸药,乃至gān粮,全部都得扔掉。没了这些装备,不在暗河中淹死也别指望出去了。舍不得扔下身上装备还在其次,三个人忙于对付从绝壁上下来的山魃,根本没有余地摘下装备。
混乱之中,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下,瞥见暗河上游漂下黑乎乎一个东西。那是原始森林中的一根倒木,大约有几人合抱粗细,树gān当中朽空了,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来不及犹豫,招呼一声胖子,伸手拽上尖果,三个人抱住从身边漂过的浮木,在暗河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迅速往地裂深处而去,转眼将绝壁上的山魃甩在了后边。三人筋疲力尽,一个个直喘粗气,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动也不想动,至于接下来是死是活,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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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昏昏沉沉的,抓住浮木的手不敢放开,恍惚中想起了祖父如何传授我《量金尺》秘本,我如何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到边疆cha队,如何在17号屯垦农场开荒挖土啃窝头,如何跟同伴们包饺子,如何在火炕上胡侃乱chuī讲《林海雪原》,如何在风雪中打láng,如何被一只狐狸带进辽墓,如何同胖子在黑水河蹲窝棚,如何吃榛子送来的苞米饭……浮木在暗河中忽上忽下,整个人一下子被抛上半空,又一下子坠入深涧,记忆中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全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距离已经无限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