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2
四下一片寂静,诸人互相对视,都惊诧莫名。正在纳闷,又是一声巨响,诸人又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侍卫指着屋顶忽然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忙向上望去,只见浅雾之中,黑麻麻不知什么物事,蝶群一般,向天上飞去。
“是铜钱!”另一个侍卫叫道。
众人忙瞠目细辨,果然皆是圆形方孔、径寸大小、闪着铜色的钱。那些铜钱像是被天空中一股奇力吸附,竟向上源源飞去。诸人全都张着嘴、睁大眼睛定在原地。惊异中,一些铜钱从半空落下,刘回的左眼被一枚铜钱正好砸中,疼得痛叫一声,诸人忙都举起袖子遮住头,一边闪躲,一边张望。
库顶之上,铜钱仍源源不断飞向天空,蝗阵一样,千千万万,数不清有多少。铜钱撞击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铜钱落下来,滚了一地。
半晌,那些铜钱才全都飞远不见,也再没有铜钱掉落,四周忽然安静。
怔怔半晌,刘回捂着左眼,忽然叫道:“快开库门!”
孙执信也才回过神,忙过去弯腰拣起刚才跌落的钥匙,颤着手过去打开了第二道锁,刘回已取出钥匙jiāo给文吏,文吏忙过去打开了第三道锁。库监蓝猛一把推开了门,一阵cháo霉之气扑鼻而来。刘回、孙执信和蓝猛却顾不上这些,捂着鼻子急忙走了进去。
库房内cháo霉气更加浓重,前几天连下了两场雨,这库顶又陈年失修,漏了不少雨下来,地面生满了乌绿霉苔,踩上去十分湿滑。孙执信年纪大一些,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却顾不得疼,不等人扶,赶紧爬了起来。
库中比往常亮一些,三人抬头一看,屋顶上有几个破瓦dòng,这时晨雾已渐散去,从破dòng透了些天光下来,照在屋子正中整齐堆放的黑铁箱,四层总共一千箱。三人忙凑近铁箱细看,每个铁箱箱口都封着官印封条,完好无损。还好,三人略松了口气。
孙执信有责在身,不敢大意,回头吩咐门外的两个侍卫:“你们进来搬一箱下来!”
两个侍卫忙跑进来,急步走到钱箱堆垛最右角,一起扳住上面一只铁箱。两人知道铁箱极重,因此憋足了劲,谁知道才一使力,铁箱猛地滑了出来,险些掉落在地。两个侍卫被闪了一下,脚下一滑,几乎跌倒。
刘回等三人在旁边看见,都大出意外,孙执信忙问:“怎么?”
两个侍卫几乎同声道:“大人,箱子是空的!”
“空的?!怎么可能?”
“真是空的!”其中一个侍卫独自抱住铁箱,轻松搬了起来,又晃了两晃,里面响起铜钱滚动碰击声,听那声音,箱子里只剩三四枚铜钱。
钱箱钥匙由度支司掌管,刘回等人也不敢私拆封条。孙执信瞪大了眼睛,待了片刻,忙嚷道:“快看看其他箱子!外面的人都进来!”
两个侍卫分别去查看旁边的铁箱,都轻松抱起,外面几个侍卫也急忙进来,去搬看其他铁箱,连蓝猛也奔过去亲自搬动验看。
“大人,这箱空的!” “这箱也是空的!” “这箱也是……”
叮叮当当声不断响起,每只箱子里原本该有一百贯,一贯千钱,共十万枚铜钱,此时却都各只剩几个铜钱。上面一层铁箱查看完,全都是空的。接着又查第二层,也都是空的;第三、第四层仍都是空的。
孙执信呆立一旁,脸色煞白:“这……这……钱难道真的飞走了?”
诸人不由得抬头望向房顶那几个破瓦dòng,dòng口投下的光线越发亮了些,如同几只神怪之眼,窈然注视着众人。
【金篇 三商案】
第一章
猪奔、鱼竭、炭危
刚柔始jiāo而难生,动乎险中。
——王安石
三月十一,清明。
汴京南郊,离城十多里地,有三四个村落。天才微亮,村人都还沉睡未醒,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响。村人都被吵醒,纷纷披着衣服跑出去一看,都惊得张大了嘴——田地里到处是猪,成千上万,全都散乱在田里,埋头到处乱踩乱啃,才发新苗的麦地全都被踏烂。
农夫们又惊又怒,纷纷抄起棒子去驱打那些猪。但猪太多,一赶更加混乱,反倒踩踏得更厉害。瞧着今年的麦子全都变成烂泥,不少农夫失声大哭。其中几个脾xing大的吼起来:“这田不能白糟蹋了!拿这些猪抵麦子!”
众人一听,全都愤愤鼓舞起来,有的冲回家找绳子,有的则直接把猪往自家赶,遍野的猪叫声、怒喝声、哭嚷声……有猪圈的把猪赶进圈里,没有猪圈的,就驱在院子里,甚至挤在屋子里。一两个时辰后,田里再不见人,也不见猪,只剩泥烂的田地。
各家关起门,开始算账:一亩地最多收二百斤麦子,jiāo官府夏税,一斤最多只算一百二十文,剩下的卖给粮商,最多也一百五十文,按最高算,一亩地三万钱。
一头猪,按三百斤算,卖给猪商,一斤四十文,一头一万二千钱。算起来,三头猪比一亩地qiáng。
这一带几个村落总共有二百多户,多的得了七八十头猪,少的也有二三十头。主户里,田多的上户捉的猪若少了,要略亏一些,田少的下户则能赚一些。没田的客户则意外捞了一大笔。因而,有的人骂,有的人笑,有的连声咂嘴。几个村的里正、耆长中午聚到一起商议,这些猪的主人至今不见来寻猪,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猪踩坏了田地,依理也得赔,不过打起官司来,不知道要拖延多久,而且未见得能赔多少。有了这些猪,赚的不说,就算损,也损得不多。如今趁着没人来找,各家先把这些猪全都杀了,能卖的赶紧卖掉,卖不及的也赶紧藏起来,实在不成用盐腌了慢慢卖。至于田,各家赶紧补种,还来得及。
于是,各家各户都开始杀猪,猪叫声险些把村里的房子震塌。
清明上午,汴京西郊车鱼坊。
数百个鱼商聚在汴河上游岸边,看着太阳渐渐升高,一片焦躁叫骂声。
每天清早天不亮,鱼商们就在这里等候渔船。上游的鱼贩把鱼运到这里,卖给鱼行,鱼行再分卖给各个鱼商,鱼商趁早运进城去赶早市。然而今天,天已大亮,仍不见一只渔船来。
鱼商们把一个人紧紧围住,不停地催问,那个人不停地解释,但到处是叫嚷声,谁说了什么,谁都听不清。
这个人名叫蒋卫,是汴京鱼行主管,今年四十七岁,长得小眼扁嘴,头小身长,人都叫他“蒋鱼头”。他十来岁就在京城贩鱼,已经有三十来年,深得行首倚重,渔行的大小事,大半都是由他出头料理。
近一个月来,蒋鱼头已经被挫磨得肝肺都要燃着,但从没像今天这么糟乱。他嗓子几乎喊哑,却没人听。实在没法,只得用力扒开那群鱼商,骑上驴,逃脱鱼商们的叫嚷拉扯,加紧催驴,进城去找那个惹祸的事主——冯宝。
清明正午,东水门外。
梅船在虹桥下遇险时,祝德实刚走到香染街口。
他是京城炭行的行首,年近六十,中等身材,原先是瘦方脸,由于发福,早已变成了圆脸,颔下稀软一些胡须,样貌亲切,满脸和气。加之极善保养,面色丰润,看过去不到五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