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动机
“这也难说。”我说:“这得看凶手是谁了。”
由于事先已经得到保安的通知,李梅家的大铁门敞开着。
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有点象馊掉的饭菜混合着庙宇里的香烛的味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满天神佛图。
客厅里最醒目就是那个很大的神龛。最高一层供着一尊如来,含笑低眉,它的两旁分别是南海观音和笑弥勒,再下面一点是chūn夏秋冬四大天王。神龛前面有两支红色电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个香灰满满的大香炉里,有三支香还未燃尽。
房子内部不是很大,除了那个神龛特别jīng心,其它的装修很简单,磨石的地面,白色的墙,白色的日光灯,中央还吊着一把旧得发huáng的吊扇。屋子里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东西,报纸高高的堆了一摞,大概是准备拿去卖废纸的,屋角还放着几个空可乐易拉罐,茶几上,饼gān盒一个重着一个,还有几瓶药丸和它们堆在一起。客厅的一侧连着饭厅,饭厅里摆着一张种四方形的木桌子,看得出来也年代久远了。几张四脚凳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下面。桌子上,绿色的塑料盖子罩着一些碟子,我猜想我闻到的饭菜馊味应该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李梅的父母都六十上下岁,不过看上去至少也有七十了。她的爸爸从前是炼钢厂的工人,一张粗糙的黑脸,胖胖的,虽饱经生活的风霜,看上去却jīng神饱满。李梅的妈妈和她女儿很象,都是瘦小的女人,但老大妈的脸比李梅的更尖更瘦,象晒gān了的红枣一样布满皱纹。
李大妈的眼圈有点红红的,看得出来才哭过。
但是李老爹却有些无动于衷。我总觉得,虽然他努力作出很沉重的样子,但那一辈子属于工人阶级的慡朗和bào躁却不时的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信如的事儿我们也知道了,说吧,你们来是为了啥事儿?”他很直接的说。
和警察打jiāo道,一般人的心里总是有点提防的。
所以我摆出微笑的样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做个一般调查,例行公事而已。”
“啥?啥公事?”
我一愣。
琉璃在我身边伶俐的回答:“就是问问你女婿生前的qíng况,李大爷。”
“哦,哦,坐,坐。”他指着代替沙发摆在客厅里的一把长藤椅对我们说。他随即在藤椅对面的一把竹凉椅上坐下,他老伴站在他旁边。
“喝茶吧,喂,倒茶倒茶。”他招呼着。
李梅妈答应着,我们赶紧说不用不用。
于是她又站定在那里。
“我想问一下,”我开门见山的说:“李信如是什么时候和你女儿结婚的?”
“很久了。”老头子思索着说:“那是什么时候?是小梅刚高中毕业吧?……喂,你说对不对?”他突然地问身边的老伴。
“对,差不多十年了。小梅结婚的时候是十九岁,那时候还有人说她结得太早了,不符合国家的晚婚要求。”李大妈回答。
“当时你们对这亲事是赞成还是反对?”
“如今的年轻人,谁还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反对又怎么样?赞成又怎么样?是自由恋爱嘛!”
“那么你们是反对的罗?”
“那也不是。”老头子罗罗索索的说:“信如这孩子还是挺好的,我家小梅嫁得比她的好多同学都要好。那孩子就是xing子yīn了一点,不爱说话,他沉着脸坐在那里的时候,象个雷公。谁也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倒可以理解。李信如受过高等教育,是属于社会的jīng英阶层,对着这一对工人阶级文化水平不高的老俩口,大概无话可说。
“他们常回这里吗?”
“小梅回来得多一些,李信如不常来。”
“他们夫妇俩关系怎么样?”
老头子看了我一眼,这时他的一双浑浊的老眼中,迅速的闪过劳动人民的一丝狡黠的光芒。
“挺好的。”他回答。
“从来没有吵过架?”
他沉吟了一会儿:“那怎么可能。有哪对夫妇不吵架?但是夫妇嘛,chuáng头打架chuáng尾和。我和李梅她妈……”
我们耐着xing子听他讲完了他和李梅的妈年轻时武斗不休的往事,我又问:“他们上一次吵架是什么时候?”
“很久了。”他坦然,甚至有点得意的回答我:“一年多以前吧。”
的确很久了。我想,如果哪对夫妇可以维持一年不吵架,那才是怪事。
“为了什么事呢?”琉璃在我身边问。
李大爷窒了一下,李大妈很快地在他身边回答:“嗐,年轻夫妻吵架,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呢?都是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儿,谁还记得。”
说完她看了看她的老公。
琉璃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看样子,她和我的感觉一样,我觉得他们没有说实话,好象在隐瞒什么。
“吵了架以后,李梅跑回娘家来了?”
“是的。”
“那有没有,他们吵了架,而李梅没有回娘家,所以你们不知道的qíng况?”
李大妈很笃定的说:“没有。”
她又用眼睛瞟了瞟身边的李大爷。
看起来她好象有点怕她老伴,说完话以后总要看看他。
“那事儿后来怎么解决的?”琉璃说:“我是说,李梅回了娘家以后?”
“后来信如专门跑了一趟我们家,把小梅给接回去了。”
“从那以后,就再没吵过架?”
李大妈还是那句话:“他们夫妻感qíng挺好的。”
琉璃环视四周。
“对了,李梅不是还有个妹妹吗?她不在家?”
“哦,她出去朋友家玩去了。”李大爷说。
“听李梅说,她大学毕业还没找到工作?”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提到女儿的工作问题,李大爷愁容上来了:“她们年轻人,又怕吃苦,高不成,低不就。成天就知道在家里,父母不能养她一辈子啊。”
“她姐夫是律师,应该认识很多朋友。”我说:“他生前怎么没有想到帮帮忙?”
老头子不说话,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口。
他和李大妈谁也没看谁。不过有一种感觉更qiáng烈了。
他们好象在隐瞒什么事。
这时琉璃的电话响了。
她接了个电话:“是我。是……是……,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琉璃打完电话以后,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
“有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事告诉我们?”我问。
“没有。”他们摇了摇头。
我和琉璃站起身。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以后可能还会来打扰你们。”
“没事没事。”他满口答应。